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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屍東西向躺著,穿著一身鮮艷的紅色襖裙,鬢邊插著一朵盛開的蒲公英,面頰青紫,舌尖頂在齒列之外,脖子上有一道黑紫色的、深且平滑的索溝,索溝周圍的皮膚無磨損。
商瀾往死者的衣襟里一探,拉出一張竹紙裁成的字條,上書: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字跡工整,毫無靈氣,應該是左手故意為之,與飛花令中的紙條一模一樣。
手上沒有繭子,手臂上沒有搏鬥過的痕跡。
屍斑淺淡,雲霧狀,屍僵已經形成,但並未擴散到全身,這些都說明死者在一個時辰前被害身亡。
山道鋪了石板,地面上沒有布鞋摩擦的痕跡,布鞋鞋底雖髒,但只有自然陳舊的磨損痕跡。
此地不是第一現場,而是拋屍現場。
飛花令沒有按照規律來,而是用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詩句--這表明,兇手向她宣戰了。
也就是說,兇手知道她今天會來永安寺。
她把屍體旁邊的大掃帚撿起來,立在一棵竹子上,思忖著往山道下面看了看:一道深深的拖痕和一排新鮮的、不足九寸的鞋印大喇喇的出現在竹林里。
第16章 商量
現場沒人照看,還不是下去勘驗的時候。
商瀾決定先等寺里來人,遂沉下心,把被害人的衣裳解開,仔細驗看屍表徵象。
被害人左右手指甲乾淨,無血跡,無兇手皮肉,也無泥土,雙側上臂有輕微約束傷,應該是兇手奮力壓制被害人所致。
跟以往一樣,被害人下半身乾淨無傷,不曾被侵犯。
背後的衣裳損毀嚴重,後背、腿、腳的皮膚表層有較嚴重的死後傷,為石頭和草根刮擦所致。
鞋子完好無損,顯然是兇手拖被害人上來後,重新穿上去的。
「強迫症果然很嚴重。」商瀾模仿兇手,做了一個殺害被害人的動作,「他就是這麼幹的,動作乾淨利落。」
說完,她怔了怔。
她是女人,兇手討厭女人,所以,是她激發了兇手的凶性,特地到向她耀武揚威。
商瀾有些懊惱,在額頭上重重地拍了一記。
「老商,蕭大人來了,現在要下去。」山上傳來謝熙的喊聲。
商瀾收拾起情緒,把被害人的衣裳整理好,鞠了一躬,喊道:「你帶他們循著小和尚的腳印下來。」
謝熙沒再回應,不多時,他和蕭復一干人一起下來了。
「還是飛花令一案。」商瀾從袖子裡捏出字條,用指甲掐著邊緣將上面的內容展示給蕭復。
蕭復一擺手,示意蕭誠把字條接過去。
商瀾手一縮,小心翼翼地把字條重新放回袖子裡,恭恭敬敬地說道:「蕭大人,請允許卑職暫時保管這張字條,等卑職從上面找到線索,一定呈上去,讓大人仔細審閱。」
這個時代有硝酸,只要做出硝酸銀溶液,就能顯現出字條上的指紋。
到時候請錦衣衛配合,強行採集所有目標人物的指紋,進行對比即可。
她就不信找不到那個王八蛋。
「哦?」蕭復凝視著她,「本官為何不能現在審閱?」
他的目光很有壓迫感,整片林子都似乎為之一肅。
王力使勁咳嗽一聲,示意商瀾識時務,趕緊把字條交給蕭復。
商瀾摸了摸鼻子,心道,這是個不講理的,按道理,自己確實不該如此。可提取指紋一事於古人來說有點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明白。
她猶豫片刻,說道:「這張字條卑職有妙用,但方法比較複雜,屆時可能需要大人幫忙,請容許卑職稍後為大人解釋,如何?」
蕭復是三品大員,她連捕快都不是,姿態必須足夠低。
謝熙抹脖子跳腳地示意商瀾不要胡搞亂搞。
王力和李強則擔憂地看著蕭復。
根據以往的經驗,如果商瀾是男子,他早就讓人把字條搶回來,並叉出去給幾鞭子了。
「不如何。」蕭復語氣平平,「如果你所謂的妙用,只為戲耍本官,本官一定不會輕饒。」
這就是同意由她暫時保管了。
商瀾鬆口氣,立刻轉移了話題,「蕭大人,根據屍僵情況來看,死亡時間大概在辰初前後,這裡是拋屍現場,而非殺人現場。」
她指了指山下,「兇手從這裡拖著屍體上來,又從此處下山,卑職懇請蕭大人加派人手,對周圍進行細緻搜查,看看有無可疑腳印和可疑物品。」
蕭復擺了擺手,示意手下立刻去做。
他在屍體旁邊蹲下,親自檢查一番,又道:「說說看,為何說她在一個時辰前死亡?」
商瀾解釋一遍。
蕭復不置可否,「兇手在向你示威,此人亦因你而死,從明天開始,你退出這樁案子。」
明天,而不是現在。
商瀾雖心裡難受,但對他的結論並不排斥。
她拱手道:「如果可以,卑職願意協助大人偵破此案。」
蕭復沒搭理她,走到山路旁,看著一支被折斷樹枝,若有所思。
蕭誠道:「大人,附近有幾個莊子,要不要去查查?」
蕭復道:「兔子不吃窩邊草,他不會在家門口做案。」
謝熙也道:「要不要查查最早出北城門的人?」
商瀾搖搖頭,「不用。他敢挑釁,就不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破綻。我猜,他要麼昨日不在城內,要麼從其他幾個城門出發。由此可見,那些身份顯赫,守城士兵都認識的老爺少爺們就不必考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