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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話雖然是這麼說,沈度咖位比他高多了,他也不能把人強甩開,只有忍了。非常強硬地讓沈度放開他手不是不行,但太不識相了,劇組可是世界上最等級森嚴的地方。
忍……
對面,沈度垂著他長長的睫毛,一點點擦假的血漿。
他並不似江沅一般毫無章法胡亂地抹,而是有條有理,從內到外,順著一個方向刮過去,每擦一下就把手巾換上一面,一次不落,保證每下都是乾淨的,而且,每擦幾下就洗毛巾。他先抹了江沅手腕,一道一道兒緊挨著,而後是手掌,而後是手背,再之後是兩邊掌緣。他把毛巾墊在江沅的掌緣上,自己捏著,略略用力地擦下來。
掌緣後是十根手指。沈度捏著江沅的手,一根一根地抹過去,從指節兒到指腹,到了最後,沈度來到江沅指甲,一個一個十分仔細。他把毛巾墊在江沅的指甲上畫著圈擦,還用毛巾裹住他自己右手食指的指尖兒,左手拇指則是輕輕扒著江沅指甲左右兩邊的肉,將江沅指甲邊緣里的「血跡」也一點點全揩去了。
左手之後,是右手。
他那樣溫柔而且細緻,江沅只覺有些恍惚。沈度給他全擦乾淨了,他竟然是一點沒疼。不可思議,化妝師曾告訴他說洗血漿是非常疼的。
沈度又用新水再次清理江沅前前後後,到了最後,他把毛巾給絞乾了,包著江沅的整隻手,把他殘留在上面的水一下一下全蘸幹了。弄完,沈度捉著江沅兩手,垂眸看著,見對方的手細膩白皙,不存在任何擦痕,終於放下心,又用力地捏了捏、緊了緊,才放開了,道:「行了,你沒經驗。擦血漿是這個流程。」
江沅有些無所適從:「哦……」
「我沒弄疼你的手吧?」
「沒有……」
「一點都沒有?」
江沅搖頭:「一點都沒有。」
江沅想,沈度……真是因為喜歡這玩意兒才過來的嗎?
可是剛才沈度見他的手前前後後都乾淨了,眼角唇角那個笑意一點兒都不像是假的,聽他說「沒疼」時,那點輕鬆同樣一點兒不像是假的。
影帝連這也要演嗎?不會吧?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沅是在搞不明白,於是只能繼續執行「故意乾乾淨淨清清爽爽,一見對方就笑,一見對方就笑」的基本方針,用上了他全部的演技,再次陽光明媚地道:「那,謝謝沈老師啦~~~!!!」
「……」沈度再次有些怔了。
…………
在江沅去跟王金髮討論下鏡的拍攝時,沈度也叫場務端來一盆新水,準備洗他自己的手了。他的手腕也不意外地沾上了一點血漿。
不過,在把指尖浸入水下前,他頓了頓。
而後,鬼使神差,他看了看他的雙手。
他回憶著自己握著對方兩手的觸感,感到很真實,又很虛幻。他把右手微微攏住,宛如想把另一個人的氣息全留在掌心。他聽見了自己身上血液沸騰時的喧譁,令人心驚。
他的心裡有著一種濕潤且美好的柔情,宛如浪潮,十分柔軟,但卻澎湃著,洶湧著。他心中有許多東西,躁動著,蓬勃著,讓他又難受又好受。
半晌後,他抬起手,到唇邊,在他自己剛剛捏過江沅手的指尖兒上,吻了一吻。
他們這一回的接觸不是因為戲。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沈老師啦~~~!!!
第5章 《櫃》03┃刺鼻、嗆人,辣得叫人眼睛發熱。
再拍「摔倒」,江沅一次好過一次,但王金髮也不滿意。
他叫服化準備著把這些襯衫拿回去洗,江沅如果還是不過他們明天就接著拍。王金髮是對電影吹毛求疵的那種導演,一個鏡頭可以拍上幾十甚至一百來次,在片場上把手下人一個一個全部逼瘋。據說有一回,他組裡的燈光師想過過戲癮,演個背影,結果,王金髮一直不過,燈光師拍了50遍,下來後,燈光師說他這輩子再也不想演什麼了。不過呢,王金髮說他還不是導演裡面最過分的——某大導的一部片子「滿月」鏡頭拍了一年,每個月的陰曆十五都拉團隊去拍那鏡,他還不至於。
不過,王金髮對拍兩三遍就給過的也沒有偏見——預算有限,時間有限,成本需要嚴格控制,不因個人藝術堅持而讓電影嚴重超支也是對整個項目比較負責的做法,何況,很多導演也不喜歡逼演員們做做不到的,拍電影嘛,整個團隊開開心心最重要了。王金髮的藝術電影拍攝過程相對靈活,但其他人並未個個都有他的創作環境。
出於這個個人性格,王金髮對江沅說:「江沅,休息休息,再琢磨琢磨。襯衫還剩最後一件,咱們再拍最後一遍。別有壓力,如果還不行,服化會把這個襯衫拿回酒店洗乾淨了,咱們明天繼續拍攝,這個時間不是問題。」很多導演喜歡罵人,但王金髮性格溫和,對演員、主創全都很好。
江沅認真地點點頭:「好。我努力。」其實,江沅自己也不滿意他剛才的幾次表現,他希望在電影當中展現他的全部才能。
走到一旁的陰影里,江沅發現沈度他正翹著長腿、握著劇本。沈度會在收工以前跟他「媽媽」拍一段戲,這會兒正在一旁休息。沈大影帝此時看著台詞微微皺眉,不發一言。他並不會只在需要自己出境時才現身,而是只要不特別忙就在片場感受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