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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媽媽出院的前一天,沈度再次去了公園。一個老頭說,那天早上那個男孩又來了這裡,還拉了一會兒,說要搬家了,要離開了,還掏出幾張自己刻的CD。不過,因為當時只有老頭一個「粉絲」還在現場,江沅就全給他了,說,他們是他首批聽眾,他想做個正式告別。
老頭還回憶道,那男孩子是跟媽媽一起來的,而且,看上去有些不同,有些消沉。
那個CD沈度自然要了一張。
沈度自己也沒想到,此後,每當他低落時、難受時,他都聽聽那些曲子,它們能讓他不一樣,平靜、安寧。
他的媽媽早已康復,但這個習慣也紮根了。他後來也非常清楚江沅的琴十分一般,卻戒不掉。
那是他最迷茫的日子。可是,一切都像一個亂夢,他還不曾真正投入,就醒了。
思念,原來要用離別之苦去滋養、去孕育。
沈度內心充滿了對那男孩的各種想像,綺麗的、瘋狂的,無法無天的,他的內心全是想像,還有這些想像帶來的戰慄。
他也撥過那個號碼,電話那頭並不是他。於是最後,他只知道他的名字叫作江沅。
只有那張CD、那些曲子一直在放,像鳥兒,在歲月的流逝、季節的更迭中,在沈度的耳邊,還有他的心裡,孜孜不倦地吟唱著。
第35章 公益行04┃江沅想:他喜歡我。
說完故事, 沈度望向江沅。這回,他眼裡的喜歡、思念滿溢出來,不躲不藏了。隔著六年的光陰, 沈度宛如還能聽見,當時血液被燙到了有些沸騰的聲音,他好像在沙漠行走, 走著走著發現綠洲, 草肥水美, 葳蕤繁茂。他的回憶總是溫潤而又甘甜。
江沅當然是震驚的。
他是記得那些事的。他記得, 他給出過一把雨傘,給出過一把糖果, 給出過一朵百合,表演過一些曲子,可, 他不知道他對面的那些「哥哥」是一個人, 更不知道是沈度。
天。
江沅此時當然明白沈大影帝不是變態了。是喜歡。事實上,經過各種試探、猜測,江沅早已比較確信沈度沈大影帝不是變態了, 只是,每每回憶「上一輩子」, 他都覺得他跟沈度那兩星期交集不多,他沒法給沈度那個細細的吻合理解釋。畢竟,他的樣子無比慘烈, 正常人都不會想看,更別說親吻了, 他不相信兩星期的「喜歡」可以超越本能。
不過現在, 他懂了。
「之後, 」沈度繼續講,「我想知道『電影演員』這個職業魅力在哪,於是在大四那年當了一陣群眾演員。結果,這一條路走了四年。一方面,電影真的很有意思,演員也真的很有意思,他能擁有很多很多被濃縮的精彩人生。另一方面……這個行業骯髒極了,你的性格又太……我不希望你的理想扭曲、變形,一身污泥滿心傷痕的。」
江沅小聲說:「我能保護我自己的。」
沈度笑笑:「那就好。」
「……」
「所以,」最後,沈度問,「沅沅,你能把我領回去嗎?」
江沅呆呆望著沈度。
「你曾給了我一把雨傘,一把糖果、一支百合,但我貪得無厭、得寸進尺,我還想擁有你整個人。」
江沅:「……」
沈度已經換了姿勢。此刻,他也坐在烏本橋邊,十指交叉,落在膝蓋上,望著遠方只剩一半的紅彤彤的落日,說:「我還想擁有你的眼睛、你的嘴唇、你的舌尖、你的……一切一切,你的肉體,你的心,你的喜歡。所以,你能把我領回去嗎?一輩子。」他瞳孔里也帶著光。
江沅張了張口,說:「我……」
一聲「好」要脫口而出,可江沅卻強忍住了。
不可思議,當知道這一切後,江沅反而謹慎起來。本來,他是想要「在一起」的,可沈度實在太認真了,江沅反而不知所措、束手縛腳、進退失據。他總覺得這太沉重了——他們若是戀人關係,沈度給出他的一切,那兩個人的不平等會叫自己倍感羞愧、倍感焦灼,最後草草結束這段原本十分美好的關係,那……
江沅想了很長時間,認真道:「沈度,我……我……嗯,能再想想嗎?」
「嗯?」
「我怕自己壓力太大。」江沅的臉貼著木樁,還是抱著木頭,「我不知道怎麼說好。我還是得確認確認我打算好『一輩子』了。更接近你、更了解你,知道,化學反應之外……各個方面都很契合。不然,一方面,我會擔心你要失望,會擔心破壞掉了自己曾經的模樣兒。另一方面,我們如果沒走下去……我怕自己虧欠太多。我不願意這一輩子總虧欠什麼東西……所以,我能再想想嗎?」不管是具體的,還是抽象的。
「當然。」沈度點頭,問,「需不需要我表現得沒那麼喜歡?」他是演員。
江沅搖搖頭:「你舒服就好。」
「嗯。」
「……沈度。」接著,江沅猶豫著問,「如果最後,我沒答應你……你會覺得很失望嗎?」其實,江沅真的不大知道他想不想要這樣的感情——熱烈的、激昂的、選擇瘋狂的、極致的。他接受的教育全是「平平淡淡最好不過」。柴米油鹽。
他不知道,一捧玫瑰捉在手裡,他能領略的,是花朵的美麗,還是花刺的尖銳。
「不會。」沈度回答,「《櫃》劇組的這一個月……足夠回憶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