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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好導演是藝術家,藝術家又常沉浸在他們自己的世界裡,孤僻,甚至怪異,因此,好導演鳳毛麟角難能可貴。

    江沅猜測,沈度應該想轉幕後,大概也是要當導演的。沈大影帝在片場時常跟各組學習攝製,不光是跟王金髮,還包括攝影指導、燈光指導、美術指導、服化等人,不在片場時也常看電影、分析電影。昨天晚上,沈度就說,《魂斷藍橋》眾多技巧都被後人參考過,比如開頭,老年的Roy在大橋上,等永遠不會再出現的Myra的香魂,接著,一切回到二十年前——攝影鏡頭由遠而近,先拍大橋的遠景,還是俯瞰,再推至大橋的近景,這象徵著時間的回溯、故事的久遠、主角的痛苦、戰爭的無情。除此之外,他還講了許多東西,江沅都聽入迷了,覺得,沈度可以看出這些也真的是夠厲害的了,他甚至想每次都跟沈度一起「學電影」。真的很有意思。

    江沅覺得沈大影帝是很適合「導演」職業。他認真,還細心,對所有人都非常好,可他又有一股子氣場,讓人不敢得罪、不敢造次,甚至說,沈度如果對誰好點兒,那個人會受寵若驚的。大家就是有種感覺——沈度這人冰冰冷冷,不管對誰都沒興趣,因此,他一旦給誰好臉色了,那個人就高興極了,雖然沈度在實際上是個非常溫柔的人。

    …………

    攝影指導被王金髮哄回來的第二天,「姚震」生日這場「初夜」終於正式開拍了。在電影中,「性」總是非常重要,它讓人們無比痴迷,卻又留下無數謎團。對男人來說,一生就是一場春夢,渴望……,而後……。電影裡的劇情推進,通往臥室,通往床上——最後總是聚焦床上。導演們對這東西的挖掘也是五花八門,甚至拍了不少專門研究它的優秀影片,比如提名過2005年金球獎的講金賽的電影《性學教授金賽》——它鉤沉了人性至暗,還有提名過銀獅獎的講賴希的短片《它定能完成》。它們都是最極致的對「性」探索的電影片。

    燈光師們又再一次忙來忙去跑東跑西。燈光師是整個劇組最最忙碌的一群人,設備極重,而他們要爬上爬下搬來搬去的,還老是被燈頭砸到、被燈罩燙到,很不容易。

    王金髮再一次清場了,片場只有江沅、沈度、王金髮跟攝影師了,還有一個攝影助理。王金髮他甚至沒讓其他人用監視器看。

    王金髮叫江沅橫著躺在片場的大床上,而不是規規矩矩的,因為這樣才能顯出兩個主角的急切來。

    江沅照做了。

    王金髮看看,還是覺得不大放心,又把江沅叫起來了,問:「江沅,你是直男,對吧?」

    「對,」江沅兩手掐著自己圍在腰間的大浴巾。說完「對」,不知為何,竟然抬眼看了一看站在一旁的沈度,莫名其妙地補充了一句,「……應該吧。」他以前在廣告公司的那個team一共9人,五男四女,男人裡面就他是直男,被說成是「以一己之力把直男率從0%拉高到20%的男人」。他是直男,臉還招人兒,因此,只要甲方是個女的,老闆就派江沅出場。

    沈度也是圍著浴巾,白色浴巾這一刻正零零散散垂過膝蓋。沈度抱著他的胳膊,因為姿勢,胸肌顯得更加鼓了。他見江沅望過來,微微微微笑了一下,而後輕輕搖了搖頭。

    江沅:「……」

    他不知道「笑著搖頭」究竟是個什麼意思。是覺得王金髮「你是直男,對吧」的問題好笑?還是覺得自己不太確定似的的回答好笑?又抑或是……別的意思?比如,替自己回答的意思?

    江沅收回目光,覺得自己想多了。他告訴自己,不可能的。

    「那你起開,」王金髮沒注意他們,一把推開江沅,往床上爬,說:「我還是給你演示下。你的角色應該這樣。」

    江沅連忙讓一邊。電影導演親自演示是很正常的情況,他們在片場經常上躥下跳,一會兒給這個演員演示,一會兒給那個演員演示,一會兒是這個角色一會兒是那個角色,宛如精神分裂。很多導演自己就是非常出色的演員,他們甚至自導自演,比如伍迪·艾倫《安妮·霍爾》,凱文·科斯特納《與狼共舞》,梅爾·吉勃遜《勇敢的心》,北野武《花火》,羅伯托·貝尼尼《美麗人生》等等。即使他們不是主角,也常常是配角,比如《計程車汽車》中的乞丐,《喜宴》中的客人。

    因此,江沅認真看著。

    王金髮躺在床上,他身材壯、皮膚黑,正三角臉,上細下粗,水桶腰,中間粗兩頭細,於是,只見此時的王金髮跟一條大黑魚似的,兩手放在腦袋兩側,在床上扭了扭,一邊扭動,一邊說:「啊啊啊啊————」

    江沅:「…………」

    沈度:「…………」

    攝影師:「…………」

    攝影助理也:「…………」

    「啊」完,萬金髮又翻身坐起來,問江沅:「學會了嗎?能演好嗎?」

    江沅利用抽象思維體會了下角色精神,點點頭:「我試試。」

    「好。」王金髮整理了下頭髮,說,「那開始吧。」

    …………

    於是,浴巾拿掉,攝影機開始拍攝了。

    江沅躺著,……。

    江沅:「……」

    這一回,電影腳本依然沒有太多細節。

    為、為什麼要這樣演——

    江沅突然想起昨晚自己回到房間以後,翻來覆去半宿未眠,內心顫抖著、激越著,他不知道那種心情是什麼——好像什麼都是,又好像什麼都不是,他只知道它足夠強烈,強烈到了遲鈍如他也感覺到那種心情,知道前方等著他的可能有場天翻地覆。只是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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