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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清冬沒鬆開岳靖淵,就這麼旁觀特殊的醫生們想辦法為他穩固魂魄,眼見懸浮在他身體幾公分外的模糊影子一點點透明消散,緊繃的肩胛終於鬆懈下來。
然而他凝視著無法看清的魂魄慢慢回歸岳靖淵身軀,就無暇注意山中情況,也就沒有發現漫天虛幻的火焰不知道什麼時候消散了,濃稠的陰氣和怨氣再次升上天空,翻騰出一張張驚恐怨恨的扭曲面孔。
只有一個人能聽到的嘶吼高亢綿長,傳入岳靖淵耳中,讓他手指難以抑制地抽動了幾下。
醫生們驚喜道:「動了動了!他靈魂應該回歸一部分了,身體才有感覺!」
特事局的人和余清冬也是一喜,但是隨著那片影子逐漸散去,余清冬心中喜悅緩慢消失,最終不安以極快速度占了上風。
這種感覺讓他手指不由自主發抖,想也不想沖醫生們喊道:「等一下!」
話音未落,影子消散。
轟地一聲巨響從山中傳來,明明是正午時分,天色卻瞬間轉暗,眨眼間漆黑如墨,硬生生化作夜色!
躺在余清冬腿上的岳靖淵不知道什麼時候徹底沒了心跳,四肢冰涼僵硬,看起來竟像已然死去多時。
余清冬臉色一片青白,他緩緩俯下身捧住岳靖淵的臉,指尖顫抖,呼吸急促。
與此同時,在他身後的山林之中,沖天鬼氣驟然爆發,無數厲鬼嘶喊哭號之間,一個巨大的、半透明的身影如同拔地而起的山嶽,余清冬熟悉的面孔飛快勾勒出來——
那是岳靖淵。
也是一位已然成熟的鬼王。
第54章 他能同歸於盡一次,就能同歸於盡第二次。
冰冷的風從樹林間穿梭而過, 夜幕懸掛空中,不見丁點星光。
一輪形狀扭曲的「月亮」升至半空,血色光芒傾瀉而下,照亮了那張余清冬無比熟悉的面孔, 也讓所有人看到了岳靖淵此刻充滿迷茫的雙眼。
特事局的領隊心頭一寒, 難以自控地發著抖:「怎麼會這樣?剛才不是已經緩解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的思維一片混亂, 下意識去看余清冬,希望能得到一個答案, 然而在看到余清冬不知何時紅了的眼眶時, 他怔了怔,滿心驚慌很快就被絕望吞噬。
余清冬為什麼是那樣的表情?
是他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是正因為知道內情才會露出少見的悲傷?
如果是前者還罷了, 如果是後者……
難道連他也沒有解決辦法嗎?
特事局的領隊不想深想,可職責所在,還是硬著頭皮再次詢問好像沒有聽到他剛才問題的余清冬。
余清冬伸手握住岳靖淵已經僵硬的手:「是我大意了。」
他猜到這片山脈的龍脈不是新生,卻沒想到它已瀕臨消亡;他知道龍脈並沒有真正的意識, 卻沒想到龍脈在特殊情況下還有擇新以鎮壓邪祟的機制;他暗中懷疑過岳靖淵從未來穿越到地球與紫氣有關,卻沒想到引起紫氣共振的竟是一方龍脈;他不想岳靖淵被龍脈同化,怕他因此死亡,卻沒想到壓制龍脈的共振竟然會讓陰氣、怨氣、死氣趁虛而入……
回顧過去, 他沒想到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這麼多年,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一方水土曾孕育出龍脈,也沒有一個人查到這里有積屍地。」余清冬神情轉淡,語氣也逐漸歸於平靜,「這是我的失職, 也是你們的失職。」
特事局的領隊一哽,低下頭去:「是我們的疏忽。」
余清冬沒有責備他的意思, 因而說:「改天好好複查一下吧。」
這話充滿了不祥的託孤意味,驚得特事局所有人汗毛直豎,冷汗刷的布滿脊樑。
領隊小心翼翼問:「靜溪先生,您是有什麼想法嗎?請不要衝動,下一批支援馬上就到,幾位隱居的前輩也在趕來的路上,您不如等一等他們?」
余清冬依舊握著岳靖淵的手,聽到這話,微微側頭看向他,眼神莫測。
領隊一下挺直了脊背。
余清冬緩緩笑了起來,血紅的月光落在他臉上,平添幾分邪異:「這是我的失職,我當然要想辦法補救。況且,我有一點後悔。」
領隊迷茫地問:「後悔什麼?」
余清冬沒有說話,在心裡回答:後悔岳靖淵衝動坦白的時候,沒有將回答說的更清楚一些,後悔沒有讓他產生足夠的牽掛,後悔做出了錯誤選擇。
其實余清冬也不清楚龍脈擇新的整個機制,但他以靈魂形式存在二十餘年,再清楚不過強烈的牽掛能產生足夠的求生欲,而求生欲則是將死未死之時穩固神魂的最大助力。
如果岳靖淵沒有死,如果岳靖淵沒有死……
余清冬俯下身,抱緊了懷中冰冷的屍體,腦海中諸多紛亂念頭散去,只剩一個決定。
鬼王不能留存於世,積屍地也必須處理。
龍脈的生滅是正常現象,只要積屍地被清理乾淨,以這片山脈的情況,要不了多久就會自然而然產生新的龍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