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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出頭,紀教授準時下班回來,席君輝要忙實驗,沒跟紀教授一起,但余清冬打老遠瞧見來者頭頂的說明文字,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紀教授——
雖然他相面術學得不怎麼樣,但紀教授長相比較典型,正是事業有成、親戚和睦、女兒爭氣、安享晚年的好面相,從年齡大致推算,外孫還要兩年才能出生,可現在紀教授頭頂卻有一行「不要小看熊孩子的威力,he-is-watching-you」的說明,實在引人注意。
等紀教授走近了,余清冬又發現他身上帶著濃濃的疲憊和淺淺的晦氣,不由有了些想法。
這個熊孩子,恐怕和這位教授沒有親戚關係。
余清冬鎮定地向前走了幾步,喊了一聲紀教授。
紀教授最近精神不太好,平時容易走神,聽到聲音才注意到站在風中的余清冬。
見余清冬鞠躬打招呼,他視線在余清冬如今有些單薄的身體上轉了一圈,意識到這就是來求助的學生,精神頓時一振。
他怕余清冬被冷風吹感冒,趕緊帶著余清冬上了樓,讓老婆給余清冬倒熱水喝。
紀教授的老婆是A大化學系一位教授,姓鄭,性格比較溫柔,見狀連忙招呼余清冬坐下,先塞了點水果給余清冬,又倒了熱水給他。
余清冬雙手接過水杯,向兩位教授道了謝,很快在紀教授雷厲風行的詢問中拿出證據說明了情況。
紀教授眼光老辣、經驗豐富,大致一翻資料就知道余清冬說的全是真的,結合他學生席君輝提及室友被渣男騙了的事,又是驚嘆於軟體設計者的天賦,又是對小年輕不諳世事有點恨鐵不成鋼。
縱觀他整個教學生涯,席君輝那種天賦的學生已經屈指可數,研發這幾款軟體的孩子甚至比席君輝還要出色,怎麼能不讓他生出愛才之心?
又怎麼能不讓他惋惜對方的輕信?
最讓他可惜的是,這個學生居然沒打算考研!
這多浪費天賦啊!
他痛心疾首,板起臉想要訓余清冬兩句,還沒開口就被他老婆掐了一下。
鄭教授給了他個警告的眼神,和藹地對余清冬說:「你還年輕,一時分不清人心是正常的,以後做事可別這麼衝動了。」
余清冬受教,向兩人道謝。
紀教授神情緩和下來,低斥兩句聞宇華心思不正,這種人絕對不能姑息,剛想打包票這事他會管,話沒出口,突然露出一個尷尬的表情。
「小余,你手裡證據很全,打官司難度不高。按理說這事我管了就該負責到底 ,但最近我的兩個項目都出了些問題,實在有心無力。你看這樣行不行,我這邊認識一個很不錯的律師,幫你聯繫一下,走個援助途徑,你能少花點錢,也能早點拿回屬於自己的軟體。」
這話不是推辭。
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實驗室的兩個項目頻繁遭遇麻煩,小到實驗室停電、大到數據代碼泄露,什麼意外都碰到過,簡直讓他身心俱疲。
好不容易解決了層出不窮的問題,資金卻又出現了斷層,公家的莫名其妙批不下來,私人贊助的因為人家公司破產直接泡湯,研究遲遲沒有進展,偏偏還占著實驗室,引得不少人頗有微詞。
工作讓他焦頭爛額,他暫時沒精力再去兼顧其他,又擔心推遲起訴會耽誤時機,只能找熟人幫忙。
紀教授怕余清冬不信,解釋說:「你放心,這個律師是我的老鄉,知根知底,絕對不是樣子貨。」
鄭教授也幫著解釋:「小余你不用擔心,你老師只是提出一個建議,你要是有顧慮,咱們可以先見一下律師再說。」
兩人都沒提這個援助其實是由他們來出錢,但余清冬又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一眼就看出兩人的意思,當即鄭重地向兩位教授道了謝,還特意強調自己經濟上沒有困難。
紀教授在這個問題上相當獨斷專行,含糊答應兩聲直接轉移了話題。
「小凌最近一直在為匯芳鄉新小學東奔西走,想見他可不容易。不過這周末錢總要舉辦一個宴會,慶祝宜亭縣新高中落成,感謝所有為家鄉做出貢獻的老鄉會成員,他肯定會邀請小凌。」
小凌就是紀教授說的那位律師,和錢總、紀教授一樣,都是宜亭縣人。
宜亭縣地理位置偏僻,前些年雖然陸陸續續有人功成名就,受先天環境影響發展還是比較一般。以錢總等人為首的成功人士想要幫扶家鄉,一合計就發起了一個老鄉會,藉此整合各方面的力量。
這個老鄉會運作得挺不錯,宜亭縣近年來發展得越來越好。
紀教授說著笑了起來:「小凌為宜亭縣免費提供了不少法律方面的幫助,如今出了成果,他不會缺席的。小余,這周末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宴會,應該能見到他。」
話音剛落,他頭頂那行說明瞬間變成「他來了,他來了,他帶著災難走來了」,文字大小不等上躥下跳,仿佛哈士奇一言不合就撒歡。
余清冬:「???」
很少見這種一言落變化生的情況,饒是余清冬都愣了一下。
紀教授渾然不覺:「你不知道,小凌打起官司硬氣得很,就是挺怕錢總家那個小孩,周末我們得早點去堵他,不然他指不定躲到哪個角落去了。」
言談之間,他頭頂的說明瘋狂扭來扭去,竭盡全力向余清冬展示著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