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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辭越沒有多問,只留下一句「等我」,便出門了。
病房裡靜了下來,明明開著空調,溫度也很暖和,宋沅卻覺得渾身冰冷。
他縮在被子裡,咬著唇抑制著身體地顫抖,到最後唇都咬破了,也沒能阻止。
他又咬住了自己的食指,耳邊不斷迴蕩著宴辭越之前說的話。
宋沅停頓了下,張開嘴,收回牙齒,將手放在一邊。
他答應過宴辭越的,不再咬手,不能反悔。
外面又下起了雪,宋沅聽見了煙花綻放的聲音,離他很近,卻又很遠。
他閉上眼的那一刻,聽見了門外急促的腳步聲。
烤紅薯的香味飄進了鼻子裡,但宋沅知道,這是自己的幻覺,因為宴辭越還沒有走進病房,他不可能聞到紅薯的香味。
他開始想起過往的一幕幕,迷迷糊糊的在心裡祈求老天讓他過完這個新年,這樣也不算有遺憾。
老天可能還沒睡醒,沒能聽見他的祈求。
他沒有吃到烤紅薯,讓宴辭越好好活著的話也沒有來得及說出。
他徹底停在了二十九歲,距離新年還有六天的小年夜裡去世了。
*
昏暗的房間裡,宴辭越一張張地翻著宋沅少年時的照片,許久都沒有動。
門外有人拍著門讓他打開門,宴辭越仿佛沒有聽見。他就那麼筆直地坐在床邊,不斷地看著手機里的照片。
沒電了,就去充電。充滿了,就繼續看著。
外面安靜了下來,宴辭越握著手機,閉上眼躺在床上。
他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醒來的時候,感覺到了自己扎人的胡茬。
嘴唇乾裂無比,出了血,本該是刺痛的他卻沒有任何感覺,只是摸著自己的胡茬,思考著宋沅見了他這個模樣會不會笑他。
手機屏幕上的少年笑得溫和有禮,宴辭越伸手撫摸著少年的臉,指尖似乎還能夠感覺到柔軟的肌膚。
他仿佛看到了宋沅,就靜靜地站在他面前,唇角笑容溫潤,輕聲喚了他一聲,「宴辭越。」
然後朝他伸出手。
宴辭越笑了笑,「等你很久了。」
他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
手指被握得仿佛要斷了般,宋沅睜開眼,視線模糊地看著天花板,好半天才想起來昨天的一幕幕,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耳邊傳來溫柔地低喃,宋沅側頭,顧應遲躺在他的身邊,額頭上滿是冷汗,臉色蒼白,雙手緊緊地握著他的左手,嘴裡一直在念著一個名字。
宋沅微微湊近,聽見他一直在念自己名字,一遍又一遍。
宋沅一怔,反握住顧應遲的手,「顧應遲,我在這裡,你睜開眼,睜眼就能看到我。顧應遲……」
男人猛地睜開眼,眼底還帶著十分明顯的痛苦。
他看著宋沅許久,才緩過神,將宋沅摟入懷裡,呼吸急促沉重,嗓音啞的厲害,「你還在。」
宋沅沒有掙扎,安靜的被他摟在懷裡,「我在。」
「我夢見了……我想起來了很多事。」顧應遲低聲道,「沅沅,我再也不想離開你了。」
「不會的,我們不會再分開了。」宋沅摟著他,手拍打著他的背脊。
房間裡安靜無聲,他們相擁著,聽著彼此的心跳聲、呼吸聲,許久才從床上起來。
顧應遲抿唇,夢裡的感覺太過於強烈,直到現在還無法從中剝離。
「顧應遲。」宋沅起身穿上外套,坐在他身側,「你是想起來了之前的事嗎?」
「嗯,」顧應遲眉眼溫和,「全想起來了。」
「那些事已經全部都過去了,你別反覆去想了。」宋沅擦掉他額頭上的汗水,柔聲道:「我們去吃飯吧。」
顧應遲沒動,只是在宋沅起身的那一刻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在自己身邊,直勾勾地盯著他許久,心裡的那種不真實感才全部消散。
他笑了笑:「好。」
宋沅煮了昨天包的餃子,顧玉河賴床不想起,顧應遲敲了兩遍門,都會讓他趕緊起來。
第三遍敲門時一句話也沒說,顧玉河感覺到了什麼,直接從床上跳起來,慌亂地穿好衣服,快速洗漱完出了門。
「叔叔早上好!我其實早就起來了!只是一直沒有聽見叔叔敲門!哇,好香!嬸嬸就做好早餐了嗎!嬸嬸你真好!我愛你嬸嬸!我也愛你,叔叔!」他嘰里呱啦地說了很多,最後坐在桌前,背挺得筆直,等待顧應遲落座吃飯。
看著他緊繃著的模樣,宋沅有些忍俊不禁,把餃子放在他面前,「吃吧。」
「謝謝嬸嬸!」顧玉河不敢動,直到顧應遲坐在宋沅身邊,拿起筷子吃起了餃子,他才敢動筷子。
這個年招財幾乎是睡過來的,宋沅吃完飯給它餵了貓糧,逗著它玩了一會兒。
顧應遲全程坐在沙發上,眉眼含笑地看著這一幕。
顧玉河從來沒見過顧應遲那個模樣,偷偷地拍了很多張照,發給自己的爸媽。
顧滿修:「你完了,你敢偷拍你叔叔,我現在就告訴應遲。」
顧玉河:「???別啊老爸,有你這麼坑兒子的嗎。」
他看著自己吐槽顧應遲那一句「戀愛中的男人就是不一樣」恨不得給撤回。
可是時間已經過去,無法撤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