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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哪?」盛蕊總是露出笑臉,比以往他見到的次數還多,他不習慣,他寧願盛蕊對他擺臉色,現在的盛蕊讓他琢磨不透。
「回到你原本該去的地方。」
回到你的身體裡去!
盛蕊興致缺失,走向別處,把他的話當成了耳旁風,也的確是風一般消失不見。
「阿蕊!」他再勸。
她仍舊固執,淺笑著反問他,「回去,我半死不活著是去天堂還是去地獄?」
她在笑,「秦遇唯,你去哪,我就去哪。」
說的是輕描淡寫,好比家常便飯般的詢問。
秦遇唯又感受到了那股刺痛,眉頭緊皺,嘴邊扯出無力的笑,「你明知道我已經死了,人死不能復活,你跟我走,那就是殉情。可你……」秦遇唯稍稍停頓,那句殘忍的話就壓在舌尖,他想往外說,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住。
到此刻,他都不願意對她說一句狠心的話。
豈料,盛蕊幫他補上,「可我沒有那麼愛你,根本不會為你殉情。」
坦然的很,為什麼眼角有淚在閃?
秦遇唯別過頭,極力壓制住唇間的顫抖,「是,是這樣沒錯。」
「那我想去哪與你有關嗎?」
他眉頭忽地放鬆,自嘲式點頭,「是,與我無關。」
「那我要走了也不干你事!」
他「嗯」一聲,「是,不干我事。」
「原來人死了什麼都會忘記……」
秦遇唯對她的話不明所以,嘴邊呢喃著「阿蕊」兩字,也始終不敢說與她聽。
「也好,如此你也不會發現我的秘密。」
盛蕊攀附在窗台,像極了割腕前的動作,對於秦遇唯來說不亞於一個頂級恐怖畫面,他下意識伸出手,將那聲「阿蕊」喊出來,只是盛蕊比他還快,阻止都來不及,她已經縱身一躍跳下窗。
「阿蕊?」滿目都是恐慌,完全忘記他們已經沒有□□身軀,跳下去又能怎樣?只是他還是瘋狂的靠近窗台,下一秒被反彈回原處,他再多試幾次都無果,直到盛蕊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出不去?」
秦遇唯沒法回頭看她,那雙眼會泄露他所有情緒,盛蕊只需對他溫柔三分,秦遇唯便沒法欺騙她。
「回答我的問題。」
「阿蕊……」
「你被困多久了?」她上前來,猛地站在他面前,那雙眼果然如同他日思夜想的一樣深邃固執,「你從沒有離開我身邊,在秦公館,你也這樣守著我嗎?」
「阿蕊……」
盛蕊失聲笑道,「我在書房念你的名字,讀你的信,甚至割腕自殺,你都看見了。」
「阿蕊……」
「什麼感覺呢?秦遇唯,是得意至極,還是盼著我有這樣一天?」
「阿蕊,不要這樣說。」
「那我該怎麼說?看我為你瘋為你自殺,你很痛快吧。」
「……」頓時,心都涼透,不對,秦遇唯已經沒了呼吸沒了心跳,哪裡能感受到涼透的滋味,但為何痛苦依然存在?
「所以你不來看我,不進入我的夢裡,是想讓我徹底感受你曾經歷過的痛,你滿意了嗎?我痛不欲生的模樣被你瞧去,你該幸災樂禍與我老死不相往來,下輩子,下下輩子……」
「盛蕊!」他打斷她的話,語氣強硬幾分,「不要說傷人的話。」
秦遇唯知道她的痛只多不少,她只是嘴硬心卻比任何人都軟,「阿蕊,我愛你,我一直都愛你,我沒有騙過你,我愛你。」他捂著臉彎腰曲背,明明死了就沒有痛,怎麼眼角總是酸澀,他想哭,他的眼淚便濡濕了他的手心,全身都疼,疼到如臨走前那刻,脫下迴光返照的外衣,他又再經歷那場撕心裂肺的痛,如火燒,將人吞沒的乾淨。
「我不想你有事,我走了,你可以過得很好,你會有新的丈夫,新的生活,新的人生,每一步都不再與秦遇唯有關,該高興的人是你啊,阿蕊,你解脫了,徹底……解脫了。」
秦遇唯疼到直不起身,全世界將他拋棄,他便學會了偽裝,演技過人,欺瞞眾人。
盛蕊輕嘆,一雙手撫上他的發,堪堪穿過沒有阻礙,她碰不著他,只好憑著感覺環住他,一聲又一聲安撫,「我知道你疼,因為我也疼。秦遇唯,生死一瞬,其他都不重要了。」
解脫說來容易做起來很難,盛蕊早在初春來臨時,開始聽到秦遇唯的聲音,白日裡的夢照進了現實,每晚他都在她耳邊呢喃不停,聽他的故事,也聽他們的故事。
她努力睜開眼,可惜是無用功,直到盛連淵來過後,那種被縛於身的魔咒瞬間消失了,她的魂離了肉身,不可思議中見到了秦遇唯,方才明白原來那些絮語都不是夢。
「天氣這麼好,出去走走吧。」
雨後的太陽,一道彩虹跨在商廈之間,路人收起雨傘,紛紛仰頭張望。
或許是在感嘆彩虹的出現,或許正拿出手機給愛人拍照留念,分享這一瞬的美好,多簡單的事啊,偏偏盛蕊跟秦遇唯一直在錯過。
秦遇唯愣住了,腳步過於膽怯而沒法邁出去。
盛蕊催促他,「走啊。」
猶豫間,她伸出手,「握著我。」
仿佛是上蒼給與的信號,他的指尖都在顫抖,握不到,但心裡很滿足,幸福感填滿整個身體,他常聽人說「幸福到冒泡」,那是什麼個甜蜜的滋味?此刻,他終於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