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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光線太暗, 厚重的窗簾遮住所有光亮,只余床頭一盞夜燈開著, 從晚上點到天亮, 估計盛蕊都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她不與人說話, 孤獨的像消失頻率的座頭鯨。
盛連淵走近她,盤腿坐在她對面,手中還有一杯溫牛奶。
他想揉揉她的發, 最後只能擱在半空作罷。
「蕊蕊, 大哥和嫂嫂不是不管你。實話跟你說吧,你媽媽身體非常不好,越來越忘事,有時候連身邊的人都會忘記名字。」
「大哥不想你擔心, 所以一直走哪把她帶到哪,你是沒見過她發病的樣子,不然鐵定會嚇著。」
「大人們總有自己的為難之處,我們不是不想讓你談戀愛,也不想過度的干擾你的人生,只是生在盛家,你身上的擔子尤為重,大哥遲早會把盛氏交給你,如果你鬧的太荒唐著實會傷透他的心。」
盛蕊緩緩抬頭,眼圈紅透布滿淡淡血絲,眼皮都是腫的,臉色也夠蒼白憔悴,聲音啞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蕊蕊……」盛連淵說不出口,有些話一句兩句很難說明,況且盛康偉並不想太多人知道,連親閨女也不需要。
「從來沒人跟我說過,從來就沒有……」
盛蕊雙手捂臉,臉頰發燙,肩頭一抽一抽,眼淚就順著指縫濡濕了手心。
她想起來了,那是秦遇唯離世後的一天。
盛蕊終日沉醉於酒吧轟趴中,過得渾渾噩噩,入夜帶了一身酒氣回來,大廳里燈火通明,盛太太在沙發上睡著了,盛蕊打著酒嗝站在她身邊看了好久,盛太太迷糊間睜開眼,猶如看陌生人般,「你回來了。」
盛蕊沒理她,掉頭上樓。
自從她過上紙醉金迷的夜生活,父母開始給予她過多的關注,她太不習慣,也沒學會怎麼與父母溝通。
喝了太多酒,在盛蕊的意識里好似聽到樓下叮鈴哐啷的聲響,翻個身睡不著了,不過凌晨四點。
她披薄毯子下樓,就見盛太太一個人在廚房忙活。
也不知在做什麼,時不時傳來鍋碗相撞的聲音,盛蕊以為盛太太摔了東西,額頭又陣陣發脹,走到她身後見到狼藉一片的廚房,臉色立馬沉下來,「媽,你大晚上不睡覺做什麼?」
她習慣性去冰箱拿蜂蜜水,卻撲了個空。
前些日子,張嫂回老家,走前還說蜂蜜水不夠用了,要她少喝點酒。盛蕊聽了就忘了,根本沒想過去準備,蜂蜜水只是她的習慣,又不是她的必需生活品,沒了就沒了吧。
等真頭疼要醒酒,才習慣性想起來,她不再喚秦遇唯的名字,她早就把他忘了。
至少表面上已經忘了。
盛太太的碎碎念從身後傳來,她不停的往餐盤裡加蜂蜜,滿滿一盤,邊加邊念,「蕊蕊頭疼,蕊蕊喝多了酒,蕊蕊不能喝酒……」顛三倒四的說話,盛蕊皺起眉,以為她是想裝裝樣子安慰她,冷聲回應,「媽,能去睡覺嗎?」
盛太太突然停下,手中的蜂蜜還在往下倒,漫過餐盤流到桌上,盛蕊越是不爽,「媽,你到底在做什麼!」隨即搶走她的蜂蜜罐子,也沾了一手的蜂蜜,黏糊糊,香味襲來,有一種作嘔的感覺,熏得人頭疼。
「我,我到底在做什麼。」盛太太複製她的話,沒有收手,「蕊蕊不能喝酒,蕊蕊要喝蜂蜜水……」她抓著熱水壺猛地倒進滿是蜂蜜的餐盤,熱水四濺,盛蕊驚呼道,「媽?」盛太太不怕燙似的,左手就要往餐盤插進去,「攪啊攪,小唯說要攪一攪……蕊蕊……」
「媽!」盛蕊徹底懵了,搶走熱水壺,自己的手背都被燙到,而盛太太端起餐盤忽然鬆手,碎片砸了一地,盛蕊簡直莫名其妙。
她不好叫管家起床收拾,只能自己動手。
「媽,你是不是太累了,身體不好就去休息。」盛蕊趴在地上撿碎片,手被劃破也沒叫疼,盛太太站在門邊,心神不寧的瞧著門外,似乎沒將她的話聽進去,盛蕊心裡本就難受,提起蜂蜜水就想到秦遇唯,每個後半夜她都會從夢中驚醒,日復一日,不再好眠。
「媽,你在看什麼?」
盛太太還是看向庭院外,「小唯說蕊蕊回得晚,需要喝蜂蜜水解酒,冰箱裡好像沒了,我得給她準備一些,不然蕊蕊會頭疼。」
盛蕊眼角泛酸,極力壓抑住心頭的痛苦,走到她跟前,「媽,我不喝,我頭不疼,去睡吧。」
「蕊蕊要喝,我去弄。」她轉身走入廚房,又打開冰箱,「蜂蜜,蜂蜜在哪,餐盤,餐盤在哪……」
她在廚房忙活,盛蕊腦子都要炸了。
「小唯還說蕊蕊很乖,我的蕊蕊當然很乖,蕊蕊是全世界最乖最好的孩子。」
諷刺嗎?
太疼了。
她要是乖,就不會發現不了秦遇唯的病,不會故意喝酒參加爬梯氣他,就不會在他臨走前沒有說一句軟話,她甚至連最後一個擁抱一個觸碰都不捨得給,她哪裡好了,哪裡乖了,她就是全世界最傻的人,蠢鈍如豬!
是她親手丟棄了最愛她的人,是她把秦遇唯推向了死亡的深淵!
盛太太的話就像是割在她身上,一刀又一刀直到體無完膚,她哭著滑在牆角,低聲啜泣,「我後悔了,媽媽,我後悔了……秦遇唯大概是恨極了我,不然怎麼沒進我的夢,他不想來看我,他不願意再見我,媽媽,我太蠢了,我真的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