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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瀾眼瞼泛著淡淡的紅,任謝延如何調侃,卻從未反駁。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漫聲道:「謝言禮,長本事了。」
謝延笑道:「不敢,還得是太子給我機會。」
「哦?」裴瀾眯起眼,昏黃的日光落在他那張俊俏的顏上,他手指點了點地下,醇厚的嗓音帶著戲謔:「謝言禮,你該叫姐夫了。」
謝延俊臉一僵,半晌,兩個男人臉色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是了,這一世很多都與從前不一樣了。
阮菱沒有慘死,裴瀾沒有孤獨終老。阮妗沒有嫁給陳家,謝延也沒有替陳棣頂罪問斬。
他們都娶到了心愛的女子,甚至還成了連襟。
用過晚膳後,照例,鑾駕要回宮了。
阮菱依依不捨的拜別親人後,便上了馬車。
兩人上車後,阮菱便倚在後邊的墊子上,太子捉過她的小手,柔軟涼滑,也意外的沒有反抗他。
太子淡淡問:「有心事?」
這話他算是明知故問,心事二字都寫在小姑娘臉上了。
「沒有。」阮菱安靜回道。
太子便也沒說什麼,馬車緩緩行駛在長街上,薄春時節,已是黃昏,街上人來人往,仍舊十分喧譁。
馬車拐進去往東直門的官道時,阮菱突然道:「殿下,我身子一天天重起來了,日後可能沒辦法侍奉你……」
她喚他殿下——太子眼皮半掀著,心中一下有了定論。
不像往常般討價還價,這次,他什麼都沒說,淡淡「嗯」了聲。
阮菱心底頓時蔓延上一股無力感,母親和外祖母說的沒錯,女子懷胎十月,不能侍奉夫君,那要裴瀾如何自處呢,總不能她無法侍奉,還不叫別的女子來吧。
委屈和無奈像一隻只小螞蟻,咬噬著她的精氣神。阮菱無意識的蹙起了眉,漸漸睡著了。
到了東宮,太子抱著阮菱回到了寢殿。清音拿著帨巾,眨了眨眼。
「照顧好太子妃。」留下這句,太子便匆匆離開了。
長定殿內,太子坐在案前,小顧將軍手執佩劍,站在對面。
「說吧,在沈府怎麼了。」
小顧將軍擠了擠眉毛,有些難為情。
太子淡淡睨著他:「別和孤說你不知,太子妃如何,沈霜必然知道,也定也和你說了。」
小顧將軍嘆了口氣,沈霜確實同他說了,只是這不是什麼好事兒啊……
「說。」太子聲音已然不悅。
小顧將軍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的神色,隨後清了清嗓子,道:「殿下,沈家祖母和沈夫人同太子妃娘娘說,要她給您納……良娣。」
太子指節捏著白瓷杯的邊緣,淡淡摩挲著,眼中一片明色,沈家是世家,這確實是她們會考慮到的事兒。
「然後呢?」太子問。
小顧將軍瞪了瞪眼:「然後就,沒了啊。」
「……」
「下去吧。」太子臉色有些沉,擺擺手。
他又坐了一會兒,便起身朝寢殿走去。
阮菱,你可真是長本事了。
就這點事兒,給你愁成這樣?就這點出息?
昨兒個有心事,阮菱睡得沉,翌日直到日上三竿才堪堪醒來。
桌上擺著精緻的一碟一碟,清音端來清水盆和帨巾:「娘娘,方才皇后身邊的蘭溪姑姑來了,說在坤寧宮擺了春日宴,邀您過去呢。」
「春日宴?」阮菱狐疑道。
她和裴瀾才成婚沒幾日,這三個字大有來者不善的架勢。
清音從長街幾個灑水的小宮女那打聽:「娘娘,據說除了各宮嬪妃,皇后還邀請了母族周氏的姑娘進宮了。」
「周欣桐?」阮菱突然笑了一聲:「她不成什麼氣候。」
清音搖頭:「不是的,娘娘,那是皇后的外甥女。這次來的是她的親侄女,自小當成自己女兒寵愛的,鎮國大將軍府三房的嫡女周菁菁。」
「昭寧郡主,周菁菁?」
清音點頭,眼中有些擔憂,這周菁菁身份異常貴重不說,還是個閨閣在室女,皇后在這時候安排春日宴,來者不善啊。恰逢娘娘還有孕,侍奉殿下一次兩次還行,多了便不行了,這皇后就是沒安好心。
清音想辦法道:「娘娘,要不咱不去了吧。您不去,皇后就是有心安排,總不能把人直接送到東宮來吧。」
芙蕖纏枝描金仕女銅鏡前,阮菱細細描著眉,輕笑道:「今兒我稱病不去,明兒躲懶,難不成我要在東宮躲一輩子嗎?」
決定嫁給裴瀾時,這些情況她便一一想過了。每家待嫁的姑娘都要侍奉婆母,遇見個明事理的還好,碰見刁鑽的那也是命,只是她這位婆母身份有些特殊罷了。
「去把殿下前兒賞的金海棠珠花步搖拿來。」
「是。」
坤寧宮裡,早有熱鬧的紅杏探出牆頭,滿院的梨樹與桃樹,整個後院如同置身花海一般,滿是杏白與桃粉色的花瓣。
走近了些,便能聽見陣陣如銀鈴般的笑聲。阮菱抬頭看了眼天色,很藍,很低,微風徐徐吹拂,當真是賞春的好時節,只可惜,今日不是。
穿過垂花門,便可看見女子服制各異,情態婀娜。阮菱心知,六宮有頭臉的妃子盡在於此了。
有宮人高聲道:「太子妃娘娘駕到。」
眾人頓時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