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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裡邊呼喚,她急忙把衣裳還給紘夜,低垂了眼睫,匆匆道了謝,便掀開轎簾去扶阮菱。
茫茫雨夜,兩道纖細卻倔強的背影相互依偎著朝沈府走去。
此情此景,便是讓裴恆這個萬花叢中的君子也不免動容。小丫頭看似表面風光,實則內里啊,需透了。這麼堅強的姑娘啊,沈家大娘子可真不是個東西。
「走吧,紘夜,回王府。」
紘夜看了看那兩道嬌弱的身影,低頭看了眼還殘留著淡淡香氣的衣裳,重新披好,隨後架馬掉頭,朝相反的方向行駛去。
沈府門前,掛著兩個大紅燈籠,小廝都跑去耳房躲雨了。
清音重重拍了拍門,沖裡邊呼喚。
雨勢迅猛,鋪天蓋地,隨著狂風到處肆虐。裴恆那邊中看不中用的傘擋不住多少雨,冰涼的雨水順著阮菱的額發往下淌。
姑娘腳上被就有傷,清音擔憂她撐不住,聲音也抬高了幾度。
「開門,快開門!」
等了許久,裡邊才傳來磨磨蹭蹭的腳步,小廝開門見是阮菱二人,眼裡也無甚意外,語氣稀鬆道:「是四姑娘啊,快進來。喲!怎的淋成了這個樣子,德全,你們幾個,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給姑娘拿披風!」
阮菱淡淡的看著他的做派,心裡冷笑。看小廝的表情便知是沈大娘子授意的,若不然,怎會敲了這麼久才來,且一點也沒有驚訝的樣子。
定是一早就知道。
等二人回到壽明堂西廂時,已是申時。
阮菱臉色較方才出宮時還要慘白,病弱的身子不住的發抖。本好些了的腳踝處,又隱隱作痛,疼的她直蹙眉。
清音放下東西,走到阮菱跟前,手探上她的額頭,眼眸頓時一顫,已經這麼燙了!
「姑娘,我先扶你去淨房,然後就去找大夫。」
阮菱昏昏沉沉的,任她攙扶著走,神思開始恍惚。
好在壽命明堂里的下人周到,不管何時,府內都備著熱水。
清音服侍她沐浴過後,沈老太太身邊的周媽媽也到了。
外面雨水小了些,隨著推門的聲音,周媽媽在屏風處撣了撣身上的雨水。
她臉龐周正,雖上了年歲,可眼神精亮。只看了榻上昏睡的阮菱,心裡幾分明然,轉頭沖清音道:「小清姑娘不必擔心,四姑娘是風寒,老太太已叫了大夫煎了藥,待會兒送到,你仔細服侍姑娘服下,睡一覺就成。」
清音眼淚汪汪,沖周媽媽行了個禮,滿腹委屈與氣悶:「多謝周媽媽,多謝老太太,我家姑娘自幼身子就弱,如今崴了腳,又淋了一場大雨,做奴婢的實在心疼。」
早上王氏帶著三個姑娘出門,傍晚時分,其他兩個姑娘就隨王氏回來了,只落下四姑娘一人未歸。
聽王氏口風說遊玩後沒瞧見四姑娘,想是先乘了馬車回府,就沒想太多。誰想到竟是駕車的小廝自己個兒玩心重,駕車出去逛了,這才把四姑娘落在了校場。
都在府里熬燈油一樣過活,王氏打的什麼算盤,周媽媽再清楚不過。
她頷首示意清音安心:「一切情況,我自會和老太太說明的,你不必擔心。四姑娘是老太太的心頭肉,沒有理由白白受了委屈。」
一句委屈,清音眼圈登時就紅了。還好,還好老太太願意替姑娘出頭。
她躬身行禮:「夜深了,周媽媽回去時注意腳下。」
周媽媽深深的看了眼床上的阮菱,她自幼在沈府伺候,四姑娘的娘也是她看著長大的,這對母女的命啊,太苦。
她深吸了口氣,點頭道:「不必送。」
傍晚,雷雨停了。東宮院內大理石板被雨水沖刷的一塵不染,透亮,映著柔和的月光,空氣中的風舒爽涼快。
案上的公文堆積成山,裴瀾執筆的手停了下來,眉頭越皺越深,對著那張金陵遞上來的公文駐了神。
紘玉進來匯報時,特地去廚房端了一碗薑湯。
殿下自校場回來後就一直在批公文,幾個時辰下來,一動未動。
不知道是不是在生阮姑娘的氣。
殿下談完公事,去而復返間,那美人榻上的小姑娘早沒了影子。
他把碗放在桌上,甜白釉與紅木磕碰的清脆聲音,惹得裴瀾筆尖一頓,飽滿的墨汁滴到那句「徹查私鹽」上。
他放下筆,揉了揉眉心,閉著眼朝後靠去:「查清楚了?」
紘玉應聲答:「是,殿下。下午阮姑娘在迴廊處被肅寧伯家二公子陳致遠堵住,陳致遠意圖不,不軌,被成大人救下。」
紘玉話沒說完,案上的麟角狼毫筆驟然折斷,一截斷筆蹦到紘玉胸前,紅袍上頓時染上一片黑墨。
第9章 照顧 一截白嫩細膩的藕臂搭在太子的肩……
墨筆摔成了兩截。
紘玉一動不動的站著,不敢再說下去。
「哪只手碰了她?」等了半晌,案上的太子終於開口,只是那冰冷的聲音夾在著寒氣,像一把刀子懸在紘玉的心頭。
他頓了頓:「右手。」
太子揉了揉太陽穴處,臉色陰沉似水,一言不發。
紘玉甚至覺得這屋裡的光線都因案上那人的神色暗淡了幾分。
良久,太子繼續拿起桌上的公文翻閱著,頭也不抬道:「該怎麼做你知道,下去吧。」
紘玉作揖後,轉過身,可腳步邁了一瞬卻又縮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