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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以為自己承受這些,可至少和父親都還活著。活著,就有希望。她甚至還等著有一天有人把那個大貪官拉下馬,解救父親和她……
曲小雨悶如小獸的哭聲讓整個屋子頓時沉默了下來。
裴瀾低著頭,燭光落在他鴉羽似的睫毛上,看不出情緒。可桌上攥著的拳頭在微微顫抖,確實,他實難過良心這一關,他沒能救下曲鶴。
「對不起,我們來晚了。」裴瀾的語氣有無奈,亦有嘆息。
百姓受苦,是他這個太子最大的失敗。
他道:「你若信孤,就把你知道的說出了。孤會給你一個交代,給金陵百姓一個交代。」
曲小雨緩緩抬頭,那雙被淚水沖刷的眼眸褪去迷茫,取而代之滿是復仇之意。她要為父親報仇,要讓宋慶彥付出代價。
「我還沒被送給林錫金的時候,父親總和我念叨,說他知道宋慶彥那些勾當,下值時父親常常拖到最後一個才走,去找尋證據。宋慶彥買官的文書案底,還扣下鹽引只給手底下人發的證明,還有那些漏稅的包括他跟京城貴人往來的書信都被父親藏在一個小箱子裡。」
裴瀾問:「箱子在哪?」
曲小雨努力回想著,她家家徒四壁,早就被搬空了,但是後院還有一顆梧桐樹,父親總是時不時的去那坐坐。
她突然急聲道:「可能,可能在我家後院的梧桐樹底下埋著!」
裴瀾當即起身,沉聲吩咐:「紘玉你帶著幾個羽林衛,和曲姑娘去她家把罪證挖出來。」
紘玉看了眼黑漆漆的天色,有些猶豫。夜黑風高,容易出事。他勸道:「殿下我的功夫比顧忍稍強些,不然換他去吧,屬下實在擔心您。」
「你無需考慮這些。」裴瀾面色沉穩,咬字篤定。
他說話時,桌前的燭光忽明忽暗,似是不滿他的冷靜,勢要勾出他心底里的擔心一樣。
其實紘玉說的話,何嘗不是他擔心的事兒。最快一會兒,最遲夜裡,必定會有源源不斷的刺客。
這事兒從他把羽林衛抬到明面上的時候就猜到了。
可他並不後悔。
時間一寸寸過去,燭光把紘玉的身影拉的老長。
紘玉心裡老大不是滋味,殿下只要是碰上了阮姑娘的事兒,他再怎麼冷靜,再怎麼思量,都會慌亂陣腳,會什麼都顧不得了。
兩人都在無聲的僵持。
半晌,太子長長嘆息一聲:「快去快回。只要撐過了今晚,咱們就可以拿下宋慶彥回京城了。」
紘玉眼見他聖斷已決,便也不再猶豫,他匆匆作揖道:「我快去快回。」
說完,帶著曲小雨就出門了。
大門敞開,狂風頓時沒遮攔的冒了進來,還夾雜著些許冰冷的雪粒子。
太子皺眉,又下雪了?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雪天腳步沉靜,聽不出聲音,最適合行動。
他拿起桌上那封信放到燭台上,看著那信紙漸漸變成灰燼,心裡總覺得有什麼纏在一處,團成團,繞成繭,令他心煩意亂。
裴恆府上的精兵近衛都是他親自撥過去的,個個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區區風雪就能耽擱,他總覺得,不至於如此。
半晌,他似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突然轉身朝外走。與此同時,在廊下迎面撞上了小顧將軍。
太子攢眉,如此急促的步伐,他竟一點聽不見。雪已經下的這麼深了麼?
小顧將軍臉色嚴肅,謹慎的看向四周,低低道:「殿下,阮姑娘發燒了。」
太子一字未說,疾步朝琦春閣走去。
屋內,小顧將軍早已撥上炭火,內閣里有了那麼一絲熱乎氣。
阮菱躺在床上,白皙如玉的小臉燒的通紅,眼睛緊閉,小手無意識的動著,想要扯去身上的絲衾。
裴瀾坐在她床邊,伸手探上額頭,眼色一深,燙的跟個小火爐一樣。
沒有絲毫猶豫,他頭也不回道:「去燒熱水。」
「熱水備下了。」小顧將軍從桌上端來並著巾帕放在一旁架子上。
太子熟練的把巾帕燙好擰乾,隨口問:「有藥麼?」
這話他不報太大希望,沁園是他們的暫住點,東西沒有那麼全。
「沒有,殿下。」小顧將軍的回答也沒讓裴瀾失望。
他思忖片刻:「去拿酒,然後拿著你的劍守好這間屋子。」
小顧將軍一下子就精神了,匆匆去柜子里翻出了酒後便關上了門。
月色如銀,他抱著劍站在門口警戒的看著四周,一動不動,宛若門神。
殿下都說要看好屋子了,待會兒肯定會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顧忍出去後,太子一手托著阮菱的身子把她抱起來靠著自己,然後拿巾帕輕輕擦著她的小臉。
阮菱燒的迷糊,只覺得倚靠著什麼東西涼涼的,很解困慰。她下意思蹭著身子轉過去,想要索取更多。
兩人的動作由阮菱背靠著裴瀾到她投懷送抱,兩條軟軟還發燙的手臂就那麼緊緊的環著他的腰。小臉不住的蹭著,甚至還一點點往上挪。
眼看著那溫熱的唇瓣就要貼到自己臉上,太子深深吸了口氣。
他眼色諱莫如深,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那兒,手臂僵硬的推開她。
太子深吸了口氣,緩緩一個動作,耗費了他全部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