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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思慮深重,本侯理解。縱然王爺不是那樣的人,可事實已是如此。季家累世清流,宗祠家訓,樣樣皆擺在那兒,王爺不必再勸。」
季侯說完便上了轎,裴恆站在原地,愣怔了很久很久。
他有心再遊說,可那邊是季佳盈,他捨不得,也不願,不願讓她背負不孝的名聲過一輩子。
再然後,季家大姑娘嫁給了新科狀元督察院左都御史宋智,宋智寒門出身,卻品德兼修,從八品主事一步步爬上四品大員的位子,對待季佳盈,更是妥帖細緻,無有不應。
本是一門低嫁的婚事,卻成了東京城少有的錦繡良緣。
三年過去,再見她便是今日宮宴。
往事如煙蔓延至心頭,裴恆喉嚨緩緩滑動:「他對你好嗎?」
季佳盈眼睫一顫,五根指節生生攥住了桌沿。
裴恆眼底赤紅,心裡不可抑制地酸疼:「他有沒有介意你跟過我。」
季佳盈下意識的捂了下肚子,半晌,她閉眼,臉頰划過熱淚。
「沒有,夫君待我很好。」
裴恆唇邊苦澀笑了笑:「如此,甚好。」
昔年總是跟在他身後的小姑娘,如今也成了溫婉的婦人了。
季佳盈呼吸一滯,抬頭看向他。燭光很暗,落在那人俊朗的側顏上,鼻樑很挺,削薄的唇緊抿成直線。
小時候,娘曾對她說過,男人的嘴唇涼薄,心也不會熱到哪去,多半不是個會疼人的。
她輕聲道:「時過境遷,王爺也該娶一位王妃了。」
裴恆一怔,旋即扯開了唇角:「我一個人隨性慣了,一時半會成不了家,不勞宋夫人掛心。」
說完,他自腰間上解下一枚玉佩,正是白日林軟討要不得的那枚。他放到季佳盈手裡:「你大婚,我也沒什麼賀禮,這個玉佩算是賀你弄璋之喜。」
季佳盈垂眸,接過那玉佩。
外面漸漸傳來的熙攘的腳步聲,有人在喚:「長姐,太醫快到了。」
裴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嗓音沙啞:「為了避嫌,你先出去吧,本王過會再走。」
「臣婦告退。」季佳盈緩緩行禮。
裴恆看著她裊娜,出落成人婦的背影,腦海里滿是那五年的情愛時光。
她的笑容,她的眼淚,她的鬱鬱寡歡,她唇邊最甜蜜的味道。
不過,她有了如今的現世安穩才是最好的選擇。跟著他,或許她永遠都過不了這樣的生活。
窗外驀地起風了,樹影婆娑,槐樹葉嘩啦嘩啦作響,紛紛然落在積雪上,像是在低語,在告別。
裴恆在心底默念,我也曾參與過你的人生,所擁時沒留遺憾,這便夠了。
季佳盈緩緩走著,季佳蘭在外頭等了許久,見她出來,急忙湊上去扶著。
不多時,寂靜的夜裡傳來一聲驚呼。
「阿姐,你怎麼哭了?」
「風大,眯眼睛了。」
「姐夫回去又該惦記了,你呀,便是受了一點委屈他都心疼的不行呢。」
「回家吧。」風中傳來季佳盈的聲音,輕而緩,帶著一聲嘆息。
殿內的裴恆卻一瞬就紅了眼眶。
與她斷了聯繫時他不後悔,她大婚,他酩酊大醉,頭痛欲裂時也不悔。
可唯獨,唯獨看見她哭了,裴恆的那顆心震顫,狂跳,生平第一次後悔,悔極了當初沒有利用王爺的身份逼迫季家嫁女。
第53章 撐腰 小姑娘羞怯著,在耳畔低低咬耳朵……
顧忍回到長定殿時, 太子正在案上批摺子。
文書前杵著一道影子,燭火忽明忽暗的。太子皺起了眉,他抬眸示意:「什麼事?」
顧忍想了許久, 沒忍住,還是把方才在坤寧宮中所發生的事兒學了一遍。
說到最後, 對面太子的臉算是徹底沉了下去。
他沉聲道:「那出戲講的什麼?」
顧忍頭皮發麻, 他就是怕殿下動怒才寥寥幾句帶過, 哪想著他一副沒在聽的樣子,專挑重點問。
「說。」再開口時, 對面厲著聲音的態度,耐心盡失。
顧忍舌頭卷了一下, 僵硬解釋, 他儘量避著外室,正妻, 低賤這幾個字, 可說到最後,對面的男人還是一把摔碎了杯盞。
碎片迸濺到顧忍鞋面上, 他站得筆直,一動不敢動:「殿下, 屬下知錯。」
對面一聲暴喝:「自己去領罰, 滾!」
顧忍剛出門, 裡邊又傳來雷霆震怒:「紘玉!」
紘玉和顧忍交換了下神色,方才還皺著臉的顧忍頓時多了幾絲幸災樂禍。
殿下都懲罰我了,還能跑了你?
紘玉抽了抽嘴角, 硬著頭皮踏進了殿。
太子安排完事兒已是亥時末刻,紘玉記掛著任務,連夜出了宮。
——
翌日, 阮菱正在家中喝藥膳。昨兒在坤寧宮雖沒傷著,但也受了驚嚇,大夫給開了兩幅藥膳固胎用。
那藥膳雖不苦,味道卻古怪的很。阮菱喝了沒幾口便皺著小臉放在了一旁,自打懷孕以後,吃什么喝什麼,這味道總覺得跟從前變了些。
清音手裡拿著帖子走進來,詢問道:「姑娘,永陽侯府的三姑娘蘇玉下了帖,邀您去賞梅宴呢,說就設在御景鳴琴湖旁,離沈府挺近的。」
「不去了,今日身子不大舒服。」阮菱額頭冒了一層汗,蹙眉道:「去給我拿點酸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