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阮菱眼淚簌簌砸落,無聲無息的,又羞愧又委屈。
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兒,若是被家族發現,她便是被打死都不為過。
可母親還在大理寺獄,她如何,如何能無動於衷呢!
阮菱哽咽了聲:「祖母,菱兒顧不得了,沒人能救的了母親。可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母親死去,我寧願替她去死!如今,菱兒尚有這具身子搏一搏,怎麼能不管母親啊!」
一番摧心肝的話,說的沈老太太老淚縱橫。是了,大理寺里關著的是她親生的女兒啊,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一時間,屋子裡一片沉寂。祖孫兩人臉色默默,似是對命運妥了協。
平復了許久,阮菱擦乾眼淚,重新跪了下去:「祖母,菱兒懇求您一件事。」
「你說。」
阮菱垂眸,斂去了那一份留戀和不舍,語氣堅定道:「孫女成了殿下的外室,他不許我再回阮家,沈家,懇請祖母幫菱兒圓了這個謊。」
老太太嘆了口氣,手拍在小几上。半晌,她痛心道:「好,既然做了,就沒有回頭路了。我在揚州還有一個老姊妹,我想的緊,可念身子年邁不堪路途疲累,你便替我去儘儘心意,住上一段日子吧。」
阮菱跪拜:「孫女深謝祖母。」
從壽明堂出來,清音小跑上去接:「姑娘,老太太她有沒有難為你啊?」
阮菱握著她的手,緩緩笑笑:「怎會,她可是我的親祖母。」
清音咂舌,顯然有些不信,兩個人順著影壁朝院子邊走,她邊問著:「可這種事兒太過驚世駭俗,若姑娘是勾欄瓦舍或是小娘生的也就罷了,姑娘是長平侯府的四姑娘,天潢貴胄的高門嫡女,老太太她怎麼能接受的了?」
阮菱看向前方,一片翠竹養眼,她眼睛緩和了不少,淡淡道:「沒什麼接不接受的。祖母是英國公獨女,自小與皇宮貴族打交道,眼界比一般人都高,她自然懂我。」
「那就好,那就好。」清音不住的念佛,晃頭晃腦的模樣惹得阮菱一笑。
就快傳午膳了,兩個人一路晃悠回去,後日便要去金陵了,下午她還得和清音出去採買採買。
此去金陵,除去陸路還要轉水路,上輩子沒買藥,她暈船暈了好久才好。
穿過垂花門門,清音瞧見院子門前站著個人影,鬼鬼祟祟的,時不時的還往裡瞅一眼。
她疑惑道:「沈二姑娘在這等誰呢?」
阮菱輕笑了笑:「在咱們院子門前,你說等誰呢?」
直到二人走到沈霜面前,沈霜才冷不丁晃過神,手直拍著胸脯,唇邊念叨:「嚇我一跳!」
「姐姐來我院子做什麼?」阮菱徑直朝里走,開門見山道。
沈霜忙跟了過去,撅著唇:「還不是母親,母親惦記你身子未痊癒,讓我給你送來上好的人參粉,她說這東西用滾水煮開了,服用藥效特別好。」
她面上做著表情,似是有些捨不得樣子。
清音去端茶,放到二人桌前。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阮菱也不打算拒絕道:「如此,多謝大娘子了。我去祖母那請安剛回來了,正要用膳,姐姐可要一起?」
這話她隨口說的,沈霜討厭她,沈府眾所周知,所以她也不期望沈霜會留下來用膳,畢竟,誰看著搶祖母寵愛的人,都會少吃一碗飯吧。
可沒成想,沈霜竟似喜上眉頭,樂顛顛的應下了。
她今兒忒反常,阮菱有些不大適應,但還是讓下人們把午膳端進來了。
沈霜餓不餓,阮菱不知,可她是真餓了。昨兒被男人那番折騰,天蒙蒙亮才睡下,又跑了一上午,她現在只想趕緊吃完飯,睡一會兒再出去採買。
一頓飯的光景,沈霜時不時抬眼看一下阮菱,銀筷也沒動幾分,幾次欲言又止的。
阮菱看在眼裡,也沒在意,安安穩穩的把飯吃完了。終於,她用完了飯,端起了蓮子湯,見沈霜有點忍不住的架勢,這才慢悠悠詢問:「姐姐有話不妨直說。」
沈霜憋了好久,一張俏生生的鵝蛋臉憋的通紅,與尋常嬌嗔高傲的姿態不同,她近乎小心翼翼問:「四妹妹,你認識東宮的顧將軍麼?」
阮菱湯匙一滯,猶疑的看著她。
有些話一旦說出口,那就方便多了,沈霜抹開了面子,也不在意羞不羞,又問道:「那日在煙雨坊,我看見顧將軍朝二樓去了,當時你也在二樓。」
阮菱咬了一口芙蓉丸子「嗯」了聲,腦袋裡這才恍然大悟。
她竟把這茬忘了。
在上輩子裡,沈霜自從與顧將軍驚鴻一面,便一直心悅於他,可奈何顧將軍心有別屬,沈霜鬱鬱寡歡,成了老姑娘也沒再嫁人。
至少,在她死前,沈霜還未出閣。
沈霜和顧將軍,怎麼看,怎麼都是悲劇。
阮菱想斷了她的心思,當即笑了笑:「顧將軍是上樓了,但是他進了另一個包廂,我不曾見過。」
「這樣啊。」沈霜有些失落,低著頭,心事重重的撥弄著腰間的荷包。柔軟的絲綢勾勒出裡邊東西的形狀。
是兩錠碎銀子。
半晌,沈霜勉強的笑了笑,站起身:「我有些乏了,就不打擾你了。」
說完,起身便走了。
阮菱看著她沒怎麼動筷的飯碗,抿唇笑了笑,到底還是個孩子,一張心事都寫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