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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瀾將劍往地下一杵,發出重重的,鈍器磨頓地面的聲音:「不把阮菱交出來,孤要你們坤寧宮所有人的性命!」
羽林衛還在廝殺著,皇后倒了下去,坤寧無首。
裴瀾皺著眉,下著死令:「一間間搜!」
「是!」羽林衛如一條銀色的蛟龍,頓時席捲整個坤寧宮。
說著,裴瀾手腕發力,長劍划過沾染血跡的青石板,發出「刺拉拉」的響聲。
他擰眉,盯著周后那慘白的臉,眼底沒有一絲情感,持劍朝那張臉划去。
蘭溪看清了裴瀾的動作,瞳孔驟然放大,尖叫的聲音滿是悽厲:「您做什麼?!不要啊!」
裴瀾臉色緊繃,動作不減,蘸滿鮮血的劍尖劃破了周后的右臉,那不大不小的血道子頓時汩汩冒著鮮血。
蘭溪沒能想到太子竟然真破了一朝皇后的油皮,滿眼血腥,她身子一軟,直直昏了過去。
聖人帶著禁軍匆匆趕到,看著眼前一片血污狼藉,他震怒:「太子,住手!」
裴瀾不耐回頭,卻正好看見北面冒著一縷濃煙。
一種不好的預感頓時湧上心頭。
皇宮很少會走水。這方向看著不遠,像是在坤寧宮裡。
裴瀾沒有聽見裴帝說了什麼,腦海里一片混亂。突然,福至心靈般,他放下染血重劍,「哐當」一聲,頓時朝北面跑去。
德清帝眉頭鎖得死死的,暴跳如雷:「還不跟上太子,別叫他再胡鬧!」
阮菱被鎖在一處破舊的大殿裡,驟然她聽見外面傳來的腳步聲。她用手捅破了窗戶紙,外頭赫然是宋意晚的身姿。
宋意晚命人在大殿外頭倒滿了酒,隨後吹了個火摺子。
宋意晚走進了些,看見點點火焰漸漸冒了出來,越來越大。她開始笑,笑的大聲而又肆意。
「阮菱,去死吧!只有你死了,這一切才能結束!死吧!」
霎時,火焰伴隨著濃煙朝屋子裡擴散。
阮菱甚至來不及細想心中的憤怒,就被眼前突然竄出來的火苗,慌住了心神。
這是座廢舊的荒殿,屋子裡沒有水。阮菱拼命的去砸窗戶和門,明明很破舊的屋子卻出了奇的結實,好像故意和她作對一樣。
阮菱眼睛被濃煙嗆的紅了一圈,她顧不上這些,迅速扯破衣裙一角捂住了嘴,然後趴在地上。嗆人的濃煙是底下往上擴散的,趴著,起碼還能呼吸。
漸漸的,火焰越燒越大,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大量的濃煙嗆的她神智開始渙散,無邊無際的火焰如同春日攀附藤蘿的牽牛花一般,迅速生長。
火勢越來越猛,阮菱捂著口鼻的手也沒知覺的垂了下來。
腦海里只一個念頭——她真的要死了麼?
不甘心,好不甘心。
突然,外面傳來「砰」的一聲。隨後這聲音越來越大,「砰砰砰」,緊接著大門被踹散了。
隔著漫天火光,阮菱好像依稀模糊看見一個身影沖她跑過來。
「菱菱,別怕。」
裴瀾進屋前淋濕了衣裳,穿過濃濃烈焰,一把將小姑娘扶起來抱在懷裡。
他在她口鼻上塞了個濕帕子,隨後輕輕拍著她的臉,一向冷靜自持的聲音從來沒有那麼絕望過:「菱菱,醒醒,別睡著了!」
阮菱呼吸著那僅有的濕潤,重新睜開眼,待看清楚眼前的人後,壓抑在心裡那股酸澀和委屈終於繃不住了,眼淚無聲的順著臉頰流下,擱淺著兩行灰色的痕跡。
「是你麼?」她唇形動了動,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沒事了,有孤在。」裴瀾心疼的捧著她的臉,仔細看了看她全身,在確定她沒有被燒傷後,將她一把攬在懷裡,隨後站直了身子。
「別怕,孤帶你回家。」
阮菱艱難的抬眼看著他,又垂下了頭,看了眼自己的掌心,一隻赤金掐絲海棠步搖,剛剛為了強迫自己不要睡著,她拼命的攥著,攥得滿手是血。
阮菱緊緊握著那步搖,窩在裴瀾懷裡。
謝謝你。她在心裡說道。
說完這句,她也徹底放下了。從前的對於錯,是與非,糾葛了兩輩子的情感,她終於放下了。
熊熊大火不知疲倦的燒著,紘玉和小顧將軍在外頭拼命澆水滅火,可火勢太大了,整座大殿都被吞噬了。
小顧將軍撕心裂肺喊著:「殿下!殿下!」
裡邊沒有回應,除了滔天的火焰,連一絲絲旁的都看不見。
紘玉不知疲倦的撲水,堅毅的臉龐隱忍著,可若細細看,那眼角紅的厲害。
德清帝儀仗匆匆趕來,他進了院子,頓時看向四周,沒看見裴瀾,那數十年來運籌帷幄不曾有一絲慌亂的帝王相終於垮了台。
他厲聲問:「太子呢?!」
滿院子鴉雀無聲。
德清帝徑直朝紘玉走去,一把揪住他的脖領,太陽徐處的青筋爆了又爆,「朕問你,太子呢?」
「別告訴朕,太子在殿裡!」
「說話!說話啊!」
紘玉肩膀撼動,雙膝「撲騰」一聲跪下,語氣哽咽:「殿下他……在大殿裡。」
「什麼?」德清帝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嗓子喊破了音。
「你說什麼?」他又重複一遍。
紘玉不住的磕頭:「屬下有罪,屬下有罪!」
德清帝沒了先時的憤怒,像是一下子被抽乾了所有力氣,他唇翼嗡動:「你怎麼能說他在裡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