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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麼?」阮菱小臉露出了喜歡的神色。女孩兒家一看見漂亮的首飾衣裳,就挪不動步。
「別動,我給你戴上。」
不遠處,一家茶館的一樓,停了一輛馬車。
太子甫才掀開帘子,就瞧見了這樣郎情妾意的一幕。那扶在窗身上的手背,驟然爆出了青筋。
郎君生的溫文爾雅,一襲俊朗青衫,此刻正替阮菱試戴髮釵,舉止動作的親密感,這個表哥對小姑娘有著什麼樣一股心思,同樣身為男人,他再清楚不過了。
太子漸漸攥緊了拳,胸腔的某一處驟然湧上一股酸澀。
鴉羽似的睫毛垂下眼瞼,他自嘲的笑了一聲。天道輪迴,報應不爽,他種下的債兜兜轉轉還是栽了回來。
不過是表哥表妹合乎禮節戴個簪子,他心裡就萬般不適。上輩子他寵著宋意晚,菱菱的心又是怎樣的難熬呢?
太子眼底那股暗藏的火漸漸涼了下來,骨節修長的手扔保持著扶窗的姿勢,久久未動。
可對面首飾鋪子裡的兩人卻是早就買完東西走了。
紘玉在一旁瞧著,心裡不是滋味。他在殿下身邊守了數十年,見過太多次他怔神獨坐的模樣,可唯有這一次,他看出了落寞的意味。
過了許久,裴瀾喉結微動,啞著嗓子說了句話。
「去查。」
紘玉知道殿下會在意這個人,知道沈家母子進京這個消息時他就順道去打聽了。
「蘇哲,子少安,祖籍揚州,是當地有名的富商蘇家獨子,早些年隨其母進京探望過阮家,前年春闈入了仕,眼下在新任揚州知州手底下任郎中一職,官階五品,未婚……」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紘玉眼見著裴瀾眼底結上了一層霜。
未婚,又在此時上京,說著是多年未見親人,幫著操持小外甥女的婚事,那為何要帶上自己兒子。
男未婚,女未嫁,阮家眼下可就是阮菱身上沒有婚約。打的什麼主意,便是紘玉這等不懂風月之事的人也能猜出個一二。
可美人又豈是那麼好求娶的,尤其是像阮姑娘這種滿東京城聞名,再找不出其二的美人。暗地裡又有多少男人覬覦著。沒了侯府的光環庇佑,阮姑娘日後的婚姻怕是不順遂。畢竟,這東京城遍地是王侯,最不缺的就是富貴人家。
官與民,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你說他早些年的時候來過阮府?」太子突然問紘玉,聲音冷的嚇人。
這個他字,紘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紘玉愣了愣,眼看著太子眼裡不耐的情緒驟多,頓時明白了。
他謹慎答:「蘇哲早些年是隨著其母,到阮府住上一段日子。」
至於怎麼相處的,他自是不敢再多說下去。
太子皺起了眉,這些事兒,上輩子阮菱都沒有跟他提起過。若不是今日撞見,他壓根不知道她還有個表哥。
想到這兒,胸口那股酸澀和不適頓時消散了不少。他重新靠回車身,漆黑濃密的長睫闔上,又恢復了那副散漫涼薄的模樣。
菱妹妹,他也是真敢叫。
既然上輩子菱菱不曾提過,那說明這個什麼所謂的表哥壓根就沒入過她的眼。菱菱是被自己傷透了心才會這般的,區區表哥而已,不足畏懼。
馬上就是新年了,按照謝延說的,宋意晚也該被周后送進宮了,他親自證明給菱菱就是。
「殿下,咱們是去?」
「回宮。」
*
蘇哲同阮菱逛的盡興,回府時已是夜幕籠罩,星斗闌干,東京城更是萬家燈火景象。
天空不知何時落起了小雪,紛紛揚揚的,像極了小米粒子。周遭一片靜謐,巷子裡唯有人行走時踩過雪地的沙沙聲。
「已經二十五了……」阮菱抬頭望著天空,心裡無限感慨,上輩子她沒能撐過那個陰冷的深秋,恍惚間,她好像很久沒見過落雪的京城了。
阮菱在看落雪,身側的蘇哲亦在看她。
眉眼精緻,皮膚雪白,神台單純,碎瓊亂玉落在她纖長的眼睫上,轉瞬就化成亮瑩瑩,為她平添了一抹嬌柔之態,看著惹人疼惜。
跟在身後的清音見兩人都停站了下來,姑娘披著雪白狐皮,蘇公子身著青色長袍,玉立長身,倒是與姑娘般配的緊。
可現在姑娘身上沒了婚事,自是有無數人盯著。早先姑娘剛及笄的時候,阮府門檻都快被踩爛了,還有東宮那位……一整天下來,清音能看得出蘇公子對姑娘的照顧,可蘇公子,他能護得住姑娘麼?
清音走到她們跟前,淡淡提醒:「姑娘,這雪看著越來越大了,咱們早些回去吧。」
阮菱這才有了動作,不知不覺頭上,身上已積了淺淺一層薄雪。她小手撲了撲,笑道:「是啊,回家吧。」
如今,她終於有了一個平穩,安生的家了。
蘇哲偏頭看了眼清音,未言語。
沈從染和沈從心坐在花廳上,阮妗興致勃勃的撥弄著盤子裡的醬鴨,卻被沈從染一筷子打了回去:「你表哥和長姐還沒回來,不許沒規矩。」
阮妗撅起了小嘴,轉頭巴巴的望著門外,這一望,就見到阮菱她們回來了。
「長姐!」阮妗站起身蹬蹬蹬朝外跑,身上鵝黃緞皮襖上的流蘇隨著她的身形叮噹作響。
「長姐給我買什麼好吃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