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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若看見,孤挖了他的眼睛。」裴瀾看向她的眼神小心而又謹慎:「你不必擔心。」
阮菱眉眼間升起一抹不耐:「殿下這話嚴重了。」
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裴瀾嘆了口氣。
「孤今日很忙,百朝覲獻,祭祀先祖,宮裡有無數的事情在等著孤。孤今日不能陪你過除夕,覺得遺憾,只想來看看你。」
裴瀾的語氣緩而沉:「菱菱,對不起,從前的事兒都是孤不好。」
強要了你做外室,隨意踐踏你的自尊,明明給了依賴的希望,可又用另一個女子親手打破。他也不願戳破小姑娘重生的事實,更沒法親口言說上輩子的事兒。但是她受過的苦,流過的淚,他今生都想補償。
裴瀾神色認真:「再給孤一個機會好不好?」」
阮菱抿唇笑了笑,神態溫婉,她指著不遠處落滿白雪的假山亭台,輕音道:「殿下你看,前方風景很好。」
裴瀾的眼光落在她肩上,心中一片難以言說的酸澀。
小姑娘就站在他身邊,那麼近,幾步的光景,可他卻……
裴瀾明白,她的意思是,別回頭了。
阮菱福了福身子:「臣女告退。」
天空中不知何時下起了雪花,紛紛揚揚的,靜謐漂亮,有幾片碩大的六角雪花落在裴瀾睫毛上,鴉羽一片瞬間被打濕,遠遠看去,倒像是眼眶濕了。
他喉嚨艱難動了動,聲音低啞:「菱菱,孤今日不能陪你。晚上孤讓人給你放煙花看好不好?東明國今年朝俸的煙花種類繁多,很漂亮,菱菱喜歡粉色,孤讓人……」
裴瀾話還沒說完,阮菱便轉身離開了。
他看著前方亭亭如碧的窈窕背影,只覺得心窩被人攥著般疼。
修羅沙場,詭譎朝堂,都不難對付。可如今唯有這小小女子,卻讓他嘗試到了摧心肝的滋味。
裴瀾嘆了口氣,眼底無奈。在原地又站了一會兒,便朝前廳走去了。
沈老太太早等候多時,如今見裴瀾進來,起身行禮。
裴瀾表情恢復一了一貫清貴自持的樣子,仿佛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坐下與沈老太太話了兩句家常便準備離開了。
太子日理萬機,沈家大爺和三爺自然不敢多攔,雖不知殿下今日為何來,且待的時辰不多,可兩人已是受寵若驚。光這一點,就可作為接下來出門走動的談資了。
紘玉守在門外,見裴瀾出來,沉聲道:「鴻臚寺那邊安排妥當,東明外史和餘下諸國使臣已經在東宮等殿下多時了。」
太子神色淡漠:「孤知道。」
院子裡不見顧忍,太子偏頭問:「他人呢?」
紘玉眼神有些尷尬,他猶豫道:「小顧將軍剛剛……剛被沈家二姑娘叫去了。」
太子額間落下一縷墨發擋住了面龐,可那緊繃的下頜線可知他此刻神色,他嗤笑了一聲:「回宮。」
他在小姑娘這受了冷落,顧忍倒去見相好去了。當真笑話!
紘玉見自家殿下大步朝外走去,便知他生氣了。雖不知殿下為何惱了,可想到顧忍免不得又要被罰去大營半個月,紘玉一陣惡寒,如今天氣寒凍,比以往更為惡劣,顧忍去了不得脫層皮啊!
想到這兒,紘玉腳步跟得更緊了。撐傘,掀車簾,動作一氣呵成,堪稱完美。
王氏的院子裡,阮菱走到影壁處,見沈霜的貼身丫鬟春華守在門外,臉色機警的環視四周,她不由得問:「你們家姑娘呢?」
春華見是阮菱,當即行了個禮,隨後從廊下跑過來,又觀察了一下四周,這才壓低聲音:「四姑娘,顧將軍來了,正在裡頭呢。」
「顧忍?」阮菱驚訝道。
春華點頭:「是,姑娘茶飯不思,正逢著太子殿下今日到府,奴婢斗膽把顧將軍找來,姑娘跟他有話要說。」
裴瀾來了,那麼顧將軍是必到的。想到這兒,阮菱心頭那點驚訝也消散了。春華的話不實,可也是在給沈霜遮羞。
畢竟,若無主子的授意,春華斷沒有膽子敢攔下東宮的人。
沈府與東宮,天壤之別。
屋內,沈霜說了一肚子掏心窩的話,小顧將軍仍舊沒什麼反應,只皺著眉,站在那兒。
他面容較之裴瀾粗礦了些,五官大氣,恣意英俊,今日穿著一身藏藍色外袍,腰間佩劍,頭戴玄金冠,往那一站,就擋沒了大半光線。
沈霜眼底通紅,她摒棄自尊,終究還是僭越的問了心頭一直想問的:「將軍雙十還未娶妻,難道不是因為福樂公主麼?」
提到福樂,顧忍眉頭皺的更深了,語氣也較之方才更沒耐心:「我一生所求不過國土無恙,萬世綿長,這與福樂公主何干?」
提及公主二字,那明顯的捍衛姿態,一下子就擊潰了沈霜那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心。
她眼角划過一串淚水,低頭喃喃:「你喜歡她,你果然喜歡她。」
顧忍臉色變得很難看,握著佩劍的手緊到發白。
他一貫總是笑著的唇也抿成直線,冷冷道:「沈姑娘,我至今未娶這都是我顧忍一個人的事兒,與你沈家並無干係。請你不要再無端造謠,更不要去打擾福樂公主。強扭的瓜不恬,顧某告辭。」
顧忍腳步剛動了一下,身後就傳來一道哽咽的哭聲。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