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沈老太太心裡明淨的很,但花廳里人多口雜,這些污糟事兒也不能一股腦的癱在明面上。只是菱兒,這孩子初到府上就染了病,若不罰,難出她心裡這口氣。
沈從染的夫婿是自己一手挑選的,如今那個家散了,自己難辭其咎。如今小孫女就好好的在她跟前,她尚且還能護一護,就斷然沒有不管的道理。
思量半晌,沈老太太斂去幽深眸光,意有所指道:「既然大娘子管家不嚴,便自請閉門思過吧,管家鑰匙交給三房娘子,讓她代你管一陣。去了管家權,大娘子方能安下心靜思己過。」
「什麼?」王氏大驚失色,直接喊出聲。
一股難言的,熱辣的臊意自她麵皮掃過,保養極好的鵝蛋臉登時就紅了個乾脆。
她是這沈家大娘子,掌管全家多年,因著這管家鑰匙在手,她在二房三房面前不知有多威風,自己女兒腰板也跟著直留,是這府里最寵愛的嫡姑娘。眼下要撤了她的管家權,就為了一個外姓人?
王氏急火攻心,嗓子有些干,急的堪堪乾咳了好幾聲。
那雙漂亮的鳳眸隱隱有了憎恨之意,可她不敢表現的太明顯,只是急切的辯駁:「母親,兒媳雖然有罪,可您也不必拿了兒媳的管家鑰匙吧,媳婦可是沈家大娘子啊!您,您這不是讓媳婦落人笑話麼?!」
話到尾聲,王氏已然有些哽咽。
夫君本就寵那賤妾多些,若再沒了管家權,那她們母女在府里的處境……
沈老太太嗤笑了一聲,茶杯點了點桌面,磕出清脆的聲音:「看看,看看四姑娘因為你的失職,病成什麼樣子了?昨兒京城那麼大的雨,她一個姑娘家,身子本就弱,腳又崴了。」
沈老太太眸光一寒,聲音陡然抬高:「大娘子,你非要我把話說全麼?」
花廳里眾人呼吸一滯。
二房三房帶著探索的眼神落在王氏身上,無異於千斤墜,萬金鼎。
讓她羞憤,尷尬,又無奈。
王氏抬眼看了看老太太,美艷的眼眸閃了閃,唇張了又合,終是囁嚅道:「媳婦,媳婦知錯。」
阮菱施施然起身,通紅的眼圈落滿了愧疚:「都怪菱兒沒有跟好舅母,都是菱兒的錯。」
纖細的睫毛掛著一抹晶瑩,她飛快的拿手背抹去,體貼懂事的樣子像極了沈從染。
沈老太太想起自己在獄中的女兒,悲從中來,對阮菱不免更加憐愛,沖她招手:「到祖母這兒坐。」
花廳里驟然的變故來得太快,沈霜眼眸怯怯的,褪去了那股明艷,她起身挽著王氏,擔心問道:「娘。」
王氏心頭委屈,眼睛有些紅了,可那股子犟勁讓她生生憋了回去,面色仍然如常,站立候著。
沈老太太乏了,囑咐眾人退下,唯獨留下阮菱。
阮菱替她捶著腿,半晌,幽幽抬頭:「祖母,我想和成公子再見一面。」
沈老太太看著她柔軟的發頂,乖巧的臉頰,凝思想了很久,淡淡道:「好,祖母讓你大舅舅去下帖子。」
從壽明堂出來時,阮菱在迴廊處遇見了沈霜。她穿著一身明艷紅衣,瞳眸紅且濕潤,攜著沖沖的怒氣,顯然是在此等著自己的。
阮菱勾了勾唇,走上前,招呼道:「霜姐姐。」
「用不著你假惺惺的!」沈霜邊大聲說話邊朝她走去。
清音急忙護在阮菱身前,沈霜向來沒遮掩慣了,可她家姑娘還病著,兩廂相較,姑娘怕是要吃虧。
沈霜橫了一眼清音,隨後質問阮菱:「我問你,你為什麼要陷害我母親,你害得她丟了管家鑰匙你知道嗎?她可是沈家大娘子!」
阮菱冷笑了一聲,毫不怯意的看回去:「舅母此舉無非是自作自受,與我何干?」
沈霜氣得跳腳:「怎麼與你沒幹!都是你在祖母面前裝柔弱,她才會責罰我母親的!你還敢說跟你沒關係?!」
阮菱提了提裙擺,露出纖細的腳踝,白嫩的皮肉紅了一大片,骨節連接處高高腫起,霎是可怖。
沈霜眼眸一滯,盛氣凌人的怒色頓時僵在那裡。
阮菱沉聲道:「若姐姐崴了腳,不僅沒有馬車,還下著暴雨,你會怎麼辦?哭?還是強忍著繼續走下去?難道你母親已經把手伸過來要打我耳光,我還站著讓她打不成?你母親的面子是面子,我的命就不是命?沈家百年經營,外祖父曾官拜太傅,也算是世家名門望族,你一個嫡出的姑娘為何心思就落在這些上,讀讀書,學學掌家之事,不好麼?」
沈霜愣愣的看著她,一時噎了口。
阮菱從她面前走過,一把攥著她的手腕,眼色清冷,似寒潭,似霜月。
沈霜心口沉了一下,下意思就想掙開,可她越掙,那人的禁錮就想烙鐵一般,撼然不動。
她不可思議的看著阮菱,她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一旁的丫鬟試圖上前,大聲質問:「快放開我家姑娘!這是沈府!」
「閉嘴。」阮菱橫了她一眼,那丫鬟頓時眸光閃躲,噤了聲。
阮菱重新看回沈霜,聲音隱隱不耐:「有句話我曾跟你說過,如今,便再說一次!如果有一天你嫁人了,你回到沈家後,別人像你們母女對我一樣對你,你就會理解如今我的心情。」
「你們,當真無聊!」
說完,阮菱猛地一松,沈霜身形不穩,差點摔了個趔趄,衣裙雜亂,釵環狼狽,她被丫鬟扶著堪堪站好身子,抬手一抹,這才驚覺額前濕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