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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止咧開唇,瞧見阮菱的反應後,那雙黑眸漾出了一抹柔和。
他重新弄好衣裳,然後輕描淡寫道:「都過去了。阿姐,質子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李國只是一個依附我們的小國,他們豈敢如此放肆!」
「我的阿姐就是如此單純。」裴止好玩的揉了揉阮菱的發頂,旋即又恢復了那副懶洋洋的散漫樣子。
「依附又如何,在他們眼裡,我只是一個被拋棄的庶子,若不是我命硬,怕是挨不到今日。」
他又湊近了些,低低道:「阿姐,我是真的怕黑。」
阮菱一怔。
裴止又道:「我十三歲那年,陪我去為質的晚晚就被李國的三皇子活活玩弄死了。阿姐,你不知道,他們有多齷齪多殘忍。自那日後,每當黑夜來臨,我都害怕的要死。」
「直到有一日,三皇子把我跟一頭狼關在一個封閉的籠子,與其他貴族打賭取樂時,那一刻我才意識到,怕是沒用的。從籠子活著出來後,當夜我就摸入三皇子的寢宮,親手扭斷了他的脖子,這傷也是被他宮裡人弄的。」
他低啞道:「所以阿姐,你怕我麼?」
阮菱眼窩處一片溫熱,她身子控制不住的抖著,卻愣是沒讓自己哭出聲。
裴止見她這樣,頓時嗤了聲,斂起星眸:「喂!阿姐,你不是在同情我吧?」
阮菱淚流滿面,眼裡的疼惜晃的裴止眼睛疼。
幹嘛呀,需要同情的時候,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他繃緊身板,試圖冷著聲音道:「阿姐!」
「以後,讓我和裴瀾照顧你吧。」阮菱擦了擦眼裡,哽咽道。
裴止擰了擰,壞笑了一聲:「有阿姐就夠了。」
阮菱被他弄得又哭又生氣,一時之間眼淚鼻涕一大把。
裴止看的嫌棄死了,遞上了巾帕:「阿姐,你哭起來好醜。原來這麼漂亮的美人,也會流鼻涕。」
「你這孩子!」阮菱被他說得臉頰處泛著淡淡的紅暈,氣惱道。
「好了阿姐,我不逗你了。」裴止憨笑了兩聲。站起身:「走,我送你回宮吧。」
「本打算想讓你陪陪我,畢竟我費了好大心力才把你救出來。可你也受了驚嚇,要好好休息。」
裴止看著她的肚皮道:「是不是啊,小麟兒。」
阮菱不自主的摸了摸肚子,臉上是淡淡的笑意,她低聲道:「快見過你小叔叔。」
似是配合著,那淺淺隆起的肚皮上竟然動了動,覆著的衣料都跟著震了震。
裴止驚呆了,不由自主的彎下身子,想去摸摸,指尖都顫了。他又縮回來了手,驚喜道:「阿姐,這裡邊真有一個小生命?」
阮菱抿唇笑:「是啊,我們也是這樣從自己阿娘肚子裡出來的。」
裴止那剛剛亮起的眼眸頓時又湧上幾分譏諷。
他站起身,雙臂枕向頭部,吊兒郎當朝外走:「若是只能生,不能養,那還不如不生。」
阮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裴止的阿娘宸妃娘娘在他五歲的時候就離開了,他一定很難過。
兩人步行到了東宮,止乎於禮,裴止沖她綻放個笑容,未再前進一步。
少年眼眸璨若星河,逆著月光,懶洋洋的聲音悠揚傳過來:「阿姐,別忘了今日你答應過我的。永遠,都不能恨我。」
阮菱看著他笑嘻嘻的樣子,心臟像是被人擰了一下,她很想問問裴止為何要這麼說?可是她又怕那句話說錯了,惹得他傷心。
她承諾道:「答應過你,自然不會。」
「我走了,阿姐。」
少年沖她擺了擺手,高大挺拔的身影很快就隱沒在夜色里,如同沒有存在過一樣。
那會兒,阮菱還不知,下一次見到裴止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
阮菱回到了長定殿,清音知道了七殿下的手腕,此刻見她回來,一顆懸著的心便鬆懈下來。她上下將阮菱細細看了一遍,這才鬆了口氣。
清音給阮菱倒了杯茶,喜道:「娘娘,明日聖人和殿下就迴鑾了!」
「真的?」阮菱手裡的盞子倏然砸落。
第64章 相擁 太子蹙眉:「菱菱,你再這麼看著……
四月二十, 聖人與太子的的鑾駕啟程迴鑾。
伴隨著綿綿春雨,浩浩蕩蕩的禁軍守著明黃的車馬從大時思寺回京的官道上緩慢行駛著。
紘玉早早派人遞了消息,說殿下中午回來用膳, 阮菱晨起便親自去尚膳司打理中午的膳食。
眼下,紅木方案上, 擺著一桌熱氣騰騰的菜, 白釉瓷罐里盛著通草鯽魚湯, 湯汁乳白,味道鮮美, 另有虎皮鵪鶉蛋,花雕鰣魚, 粉蒸排骨, 素燴三鮮丸。怕葷腥太過,太子風塵僕僕吃不慣, 桌子的最左邊還擺著一碗清淡的鮮藕粥。
午時的長定殿內, 阮菱扶著肚子不斷的走著。
清音見她高興也是怕她累著:「娘娘,咱們坐下等吧。紘大人說殿下會回來, 那便一定會的。」
阮菱也只是笑笑,可眼眸還是時不時望著門外。
終於, 隨著一道道「太子殿下金安。」的聲音, 殿外露出一截明黃色的褲擺並著黑色的長靴。
阮菱揪著帕子的手緊了緊, 朝前走了幾步,待見到太子的容顏時,眼眶還是不爭氣的紅了紅。
她快步走出殿外, 去與他相迎。
院子裡還有許多粗使宮人,阮菱不好直接迎上去,她福了福身子, 聲音有些哽咽:「殿下萬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