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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瀾一點也不意外宋意晚的選擇。
他點了點桌子,問一旁伺候的瘦馬:「你今年多大了?」
瘦馬規矩答:「十五。」
太子挑眉,又問:「可伺候過人?」
問到這個,瘦馬抬起頭,那雙單純眼眸看著裴瀾,竟生出了一絲期盼,她嗓音輕且細,柔柔道:「還沒。」
宋意晚不明白太子殿下想做什麼,可眼見這瘦馬對他露出女人都懂的目光,心底里一下子就慌了,任憑她如何壓制,那股滔天的醋意又涌了上來。
如此下賤的坯子,怎麼還妄想攀附太子殿下?!
太子拿筷子挑起那瘦馬的下巴,眼神輕佻又風流,啞著嗓子問:「可願意跟了本大人?」
瘦馬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眼睛睜的很大,眼底漸漸氤氳出水色,她張了張唇卻說不出話,只拼命的點頭。
眼前這位大人俊俏風流,出手又闊綽,面容更是她從未見過的俊美,若是能跟了這樣的男子,便是叫她做什麼都甘願。
宋意晚在一旁,眼見著太子殿下眼底的興趣越來越濃,心裡著急,什麼都顧不得了。
這是要當著她的面納了別的女子麼?還是一個瘦馬!那她算什麼?!
宋意晚急的喉嚨聲啞,粗糲的喊了一嗓子:「大人!」
太子唇角微勾,可又一瞬掩飾好。他佯裝疑惑,偏頭問:「怎麼了?」
宋意晚眼圈一下子就紅了,說不出話。
她很想問問殿下要做什麼,可她,又有什麼資格呢?但是心裡那股酸澀的感覺一點點蠶食著她的神經。她快瘋了。
誰料,太子不如往常的冷漠,竟是湊了過來,那張極盛極俊的顏認真的看著宋意晚,用著溫柔啞啞的語調問:「你不高興了?」
太子殿下難得的溫柔一下子就讓宋意晚繳了械。
她無聲的點點頭,眼裡的淚珠幾乎就要掉了下來。心裡卻高興極了,像是打了一場大勝仗一樣。
殿下哄她了,還是在另外一個女人面前。這勝利的喜悅都是加倍的。
太子輕笑了兩聲,放下筷子:「行了,別哭了。孤不要就是。」
言罷,他隨意看向那兩個瘦馬:「出去吧。」
那位瘦馬眼底的希望霎時幻滅,她囁嚅著可仍不敢在說什麼整個人愣在一旁,還是被身旁的敲打,生拽了出去。
她們走後,宋意晚擦了擦眼淚,低低道:「殿下,您想說什麼就說吧。」
經歷了這一遭,宋意晚知道太子是故意的。不管他是試探她的心,還是為了旁的,那麼他的目的都達到了。
她喜歡太子,已經喜歡到不可自拔了。
十七年都不怎麼掉的眼淚,如今短短兩天,已經為他落下無數了。
宋意晚心酸的承認,這就是愛上一個男人的下場吧,還是那樣一個尊貴的男人。
一番裝模作樣後,太子也不打算裝了。他正色道:「孤確實有話要說。」
宋意晚仰頭看著他,臉頰還掛著淚痕。
太子道:「你看這個瘦馬,孤要她,她就生了天大的希望。孤不要,她就不可避免去伺候別人。她的一喜一悲,一生一死,包括自己的所有全被掌握在別人手裡,是不是很可憐?」
宋意晚眸里怔松,有些聽不太懂,但仍然點點頭。
太子又道:「孤聽聞金陵前任知州的舊部曲鶴有一女,淪落青樓。」
咬到最後四個字時,太子特地觀察了宋意晚的神情,他真切的,無誤的捕捉到她眼神里的閃躲。
果然,宋慶彥乾的那點勾當,她是知道的。
「孤向來仁義為政,曲鶴無辜慘死,他的遺女就如同方才的瘦馬一樣,命如浮萍。孤不忍她再這麼被糟踐下去。」
話說到這份上,太子覺得他點的夠明白了。
宋意晚眼下聽懂了,她本打算繼續裝傻,可太子看向她的眼神就好像在說,你一定知道曲小雨在哪。
面對頭頂那精明篤定的眼光,她默了半晌,心裡那點心思壘了一道又一道的牆,終於,她抬頭,用盡畢生的勇氣認真問:「那殿下會納了曲小雨麼?」
醋意十足的逼迫。
太子臉色一瞬就沉了下來,他活了二十四載,被陛下逼過婚,被皇后逼過婚,可被一個小官家的女子來逼迫,還是頭一遭。
他冷聲道:「你覺得你在用什麼身份質問孤?」
言下之意,你也配?
宋意晚看到太子眼底的冷漠,身子頓時一軟,堪堪朝一旁栽去。她額頭冒了一層汗,顧不得擦,趕緊跪下:「殿下息怒,意晚,意晚知錯了。」
太子眼底冰冷不減,可想到今日約她的目的,語氣緩和了些:「孤不會納她。」
短短几個字,算是側面服了個軟。
宋意晚跪在地上,背幾乎要地板貼上,聽到裴瀾的回答後緩緩起身,眼淚噼里啪啦掉在臉上,唇邊,委屈的說不出話。
太子演戲演到底,他嘆了口氣,捏著像是拿她沒辦法的語氣,憐惜道:「起來吧,地上涼。」
得到他那一點子少有的柔情,宋意晚受寵若驚的哽咽兩聲。她重新坐到裴瀾身邊,又吸了吸鼻子。
太子隨手在桌上抓了個帕子扔過去,斂去眼睫下的不耐煩,語氣仍是挑不出錯的深情:「擦擦吧。」
面上鎮定自若,實際內心他已經在狂躁的邊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