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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樂十二歲那年偷溜出去玩掉進冰窟窿里,是顧忍跳入寒池把她背回了宮。先皇后大怒,揚言要處死顧忍,福樂不顧寒氣入體的身子在坤寧宮跪了一夜,總算留了他一命。
在福樂作為公主最快樂那幾年,身旁一直有顧忍的身影。直到她開始行使公主的使命,遠嫁北夷和親時,她才與記憶里最深刻的少年道了別。
而顧忍,那顆初開懵懂的心已經全被那個一身紅衣,總是飛揚跋扈的小公主填滿,再容不下她人。
多年未見,一個嫁做人婦,成了他國皇后。一個年二有十,遲遲未娶,就是傻子也知道為何。
馬車的里的福樂扶著窗框,垂著眸。一旁的雲繞失聲道:「公主,您怎麼哭了?」
福樂抬手飛快的抹了抹眼淚,語氣故作輕鬆道:「被刺客嚇的。」
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抹平了她記憶里所有美好過往。
——
阮菱拉著沈霜,兩個弱女子,很快就被人潮衝散。
她借著混亂拼命的朝前跑著。身邊不斷傳來小孩啼哭,婦人的尖叫聲。漸漸的,阮菱發現,那些刺客不只是光奔著公主的車馬去,竟有十幾個跑到人群里大開殺戒。
阮菱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們這是想製造混亂,便於失手後逃跑。
突然,一股溫熱噴灑在阮菱的後脖頸,她嚇得尖叫了一聲,顫顫巍巍回頭,卻見是個死人沖她倒了過來。
阮菱大叫著跑了,卻被另一個不知是誰的斷腿絆倒了。
身後刺客冷不丁見到個這麼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頗為興奮,舉著重刀就劈了過來。阮菱嚇得眼淚在眼眶打轉,可腿腳軟的卻怎麼都動不了。
命懸一線間,預想中的死亡沒有來,阮菱卻被人薅起了命運的後頸皮。
緊接著,她撞入一個堅硬的懷抱,那人的胸膛鉻的她鼻子發酸,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下來了。
再往後,就只聽見風聲在耳邊「唰唰」刮過。然後,哭喊吵鬧聲漸漸小了許多。
阮菱知道,她安全了。
懷抱里男人的氣息混雜著甘松香的味道,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了。
阮菱心臟「砰砰砰」的跳,此刻就是她閉著眼睛也知道是誰救了他。
只是她不知該說些什麼,索性裝死,窩在他懷裡,一動不動。
裴瀾輕輕摩挲著她一張一合的蝴蝶骨,向來波瀾不驚的心滿是後怕。
若他再晚些,再晚來一步……
「菱菱,別怕,有孤在。」太子難得的溫和與柔情,一點一點糅雜在阮菱的心上。
紘玉帶著近衛迅速掃清身前的刺客,大批羽林衛將太子和阮菱隔出安全地帶。
阮菱有一瞬的恍惚,好像回到了從前,在梨苑裡,他總是這麼溫柔耐心的哄著她。只是後來宋意晚的出現,一切,就全變了。他來梨苑的次數越來越少,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沒了,對她,永遠都是那副冷漠的樣子。
昔年舊事湧上心頭,小姑娘眼睛一下子就酸了。她別過身子,轉了過去,無聲的與他對峙。
太子拉過她的手,柔聲哄著道:「馬上就是要長一歲的人了,別動不動就哭鼻子。」
阮菱想從他的大掌中抽回自己的小手,可奈何他力氣太大,她心裡更煩悶委屈了:「這與殿下沒關係。殿救民女一命,民女感激。殿下下想要什麼請說,民女能還的儘量都還。」
太子捏了捏掌中的細皮嫩肉,嘆了口氣:「說什麼胡話。」
阮菱扯了扯袖子:「還請殿下放開臣女。」
小姑娘疏離的神色,刻意壓低的聲音,有那麼一瞬,裴瀾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臉色遽然沉了下來,袖下的手一點點鬆開那抹溫熱。
像是丟失了一件珍寶一樣。裴瀾低頭睨了眼自己空空的掌心。
明明小姑娘就站在自己眼前,可他卻覺得眼前滿是難以逾越的鴻溝,荒野。
他曾對她做過的那些事兒,如今就變作一根根刺插在了自己心上。
阮菱輕咳了下嗓子:「既然殿下不需臣女還,臣女告退。」
「聽說你母親把你許給了親戚?」見她要走,男人突然開口道。
阮菱怔怔的看著他,不言語。
姨母和表哥才來京沒幾日,太子日理萬機,他怎麼會知道這事兒?
裴瀾看著她澄澈澈的美眸,繼續道:「你那個表哥,外面溫和有禮,可骨子裡卻是個死板的。」
先前他救自己的那點好感頓時蕩然無存。阮菱聲音變得躲避:「這是我家的家事,就不牢殿下費心了。」
眼神飄忽,語氣閃躲。裴瀾驀地胸前悶了口氣,從前竟不知道小姑娘這般倔強。
想讓她服個軟,是真難。
他攬過身前嬌軟的腰肢,很細,盈盈一握。裴瀾手臂控制不住的加重了些。
「您做什麼?」阮菱似是沒想到他突然的舉動,驚呼道。
男子的呼吸滾燙,清冽的甘松香味縈繞在鼻間。
「殿下快鬆開。」阮菱被他抱著,軀體淡淡的溫度隔著衣料傳遞到她身上,曖昧又撩人。
裴瀾瞥了眼窗外,似是閃過一個男影。他削瘦的下頜輕輕在她頸窩碰了碰,低啞道:「就當還了。」
一個擁抱抵一個救命之恩。
阮菱忍受不了他的觸碰,可也只能別過臉,等他完事。這一偏頭,就恍惚看見了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