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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至少在七八歲以前, 住在鄉下的日子很快樂。
水稻田裡可以摸魚抓蝦, 伸手往裡頭挖還有肥滾滾的鱔魚。
綠豆莢和芝麻杆掐起來都很有趣,剝下一小碗家裡還會幫忙磨成糊糊做餅吃。
那時候沒有幼兒園, 沒有託管班, 可以追著大黃狗在田裡一玩一下午, 累了就和小夥伴收集一堆枯樹枝幹樹葉,點燃篝火以後把地瓜玉米都扔進去, 甚至用黃泥裹一隻叫花雞,好吃得不行。
「哎, 你還記不記得,」他看向臉上都沾著草葉的小孩,眼睛很亮:「小時候你去抓泥鰍,結果沒拽住摔進溝里,像泥狗子一樣濕淋淋回家。」
「奶奶拿水管子把你拎到門口洗,涮了半天才幹淨。」
彭星望一下子想起來這件事, 又難為情又覺得好笑,差點把向日葵苗插歪。
小孩兒接著他的話呱唧呱唧說以前在鄉下有多好玩,講到摘絲瓜的時候突然反應過來什麼,誒了一聲。
「哥,你怎麼知道這個呀?」
姜忘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說順嘴了,笑道:「我去看他們的時候,你爺爺奶奶說給我聽的。」
「啊,我就知道!」彭星望抹了一把臉,哼了一聲繼續蹦躂著去拿小花鏟。
季臨秋發覺了什麼,記憶在與線索悄然扣合。
他又想起那個夢,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
幾天沒有回來,家裡變化都很大。
彭家輝前兩天剛剛來接彭星望去動物園玩,聽著像是明年就要調到裕漢來工作,今年剛提完職,在新單位里很受重視。
他的前女友關紅聽說上個月就已經嫁給了一個家裡有礦的富二代,兩人似乎是一見鍾情,沒談半年就去互相見了父母。
除此之外,陳丹紅如今忙得腳不沾地,聽說兒子出差回來也沒有眼巴巴地做飯煲湯好生款待,一家人在餐廳吃了頓飯聊了一陣子,滿臉都寫著想回家。
季臨秋原本還想留父母和妹妹多說會兒話,發覺親媽狀態跟平時不一樣,有點好奇:「媽最近在操心什麼?」
「她啊,」季國慎大笑道:「剛接了一個大單子,做夢都在踩縫紉機!」
原來附近有個富商太太打算陪女兒去法國學藝術,特意找老鋪子定製幾條旗袍想一併帶過去。
她第一次找到陳丹紅時還半信半疑,沒想到這一口外省鄉音的老太太做的坎肩又輕薄又舒服,線條還襯得人身材很好。
富商太太傳出去被老姐妹們一通夸,當即心花怒放,找她下了筆價值數萬的大單子。
陳丹紅出嫁前什麼精細活兒粗活兒都做得,即便之後下地種田了,也是不是納鞋底繡花繃子貼補家用,先前也給縣城裡的小姐做過旗袍。
她只是長久盼著兒女回家,盼著一輩子不斷奔波的丈夫回家,整個人都撲在家庭上,時間一久就變得偏執又情緒化。
如今久違地被人看見,被人熱切期盼著,工作反而成了生活里最大的享受。
季臨秋聽到這裡,點頭稱是。
「今天看見媽,就感覺她……朝氣蓬勃的,像是越活越年輕了。」
陳丹紅被誇得不好意思,伸手摸了下臉,倉促笑道:「少說這種話,我滿臉皺紋醜死了。」
「確實氣色比平時好很多,心窩疼也不怎麼犯了,」季國慎給女兒盛了一碗藕湯,又認真起來:「我和你妹妹都非常支持你媽媽這麼做。」
「我雖然幹家務活兒沒你媽媽精細,但洗衣服晾衣服這種其實也頂用,只要她有能專注投入的事,我就覺得很欣慰。」
季臨秋看向他們,心裡松下一口氣。
他們居然還有這麼和平地坐在一塊吃飯的一天。
不提要求,不一張口就是控制和勒令,甚至還在討論母親的新職業。
這如果放在三年前,他只會當作自己在做夢,根本不可能是真的。
他不敢奢求更多,仍舊打算把性向這件事隱瞞家裡一輩子。
現在哪怕能一家團圓幸福的和諧相處,都已經是極大的幸事,他已經知足了。
匡野的結婚時間定在2008年1月1日。
兩周前這哥們在看電影時打電話過來,說是腦門一熱起床時順便求了個婚,要以閃電流程定流程辦婚禮,姜忘還覺得懸。
想法很浪漫,執行幾乎不可能。
別說新郎這邊家裡的事,單是新娘一個人的種種籌劃選擇,都能折騰好幾個月,哪怕臨時請個婚慶團隊來,兩個星期也實在太趕了。
誰想得到,還真就辦成了。
婚禮時間在1月1日的中午,姜忘提前一天開車帶季臨秋過去看場地,想著力所能及給兄弟幫幫忙。
地點定在湖邊教堂的小花園裡。
大草坪被包了下來,由新娘畫好路徑分區,匡野則帶著人一塊布置。
他們兩人來的路上還在想,結婚這麼急,現場可能會有點亂鬨鬨的,得幫忙理順歸置。
誰想到車子一停,路口連火烈鳥引導牌都做好了。
新娘提著裙子在到處指揮,一群人聚聚散散地搬器材調音響,熱鬧里井然有序,很有意思。
姜忘和季臨秋對視一眼,兩人順著引導牌往裡走。
入場小徑被做成一片氣球森林,每一個氫氣球里都放著親友的祝福,以及小兩口的許多合影。
橙紅明藍的氣球隨風微擺,組成輕盈又浪漫的一片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