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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沒見甘棠,難得有時間坐下來說說話,甘韞一上來並沒有關心妹妹的情感與生活,而是從天不亮就開始考校甘棠的學問,又試了書法和畫功,直把捉甘棠在書房按著考校將近兩個時辰才放過她。
看妹妹被自己問得有些萎靡,甘韞便叫著甘棠出門去園子裡走走。
春光正好,景色怡人,甘棠走著走著也就放鬆了下來。
甘韞在滿園春色當中駐足,對著妹妹開口道:「你和太子婚事的始末我都聽爹娘說了。我知道你和衛修從小要好,也知道你對太子妃這個位子沒什麼想頭。但人生之事十有八九不如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終歸是皇家抬舉。你凡事要想開些,自己身子要緊。」
甘棠低低地應了一聲。
父母憐惜她,嫂嫂寬慰她,那天在生日宴上,德月也安慰了她很久,就連在她心裡一向覺得是鐵石心腸的哥哥也這麼說了。
甘棠都開始懷疑了,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很慘,所以才會有這麼多人變著花樣兒叫她寬心。
家裡人都知道這件事是怎麼個情況,都知道她是不得已才要進東宮的,所以才會如此待她。
可外面的風聲更傾向於丞相權柄太大,皇帝賜婚,太子不得已才娶了她。有了這些事情在前頭,甘棠突然有些好奇,太子周圍的人會不會也覺得他很慘呢?
正在甘棠思緒越飄越遠之時,突然間聽到了一聲熟悉的聲音。
衛修對著兩人迎面走來,見到甘棠忍不住地欣喜喚了一聲:「大妹妹。」
一旁的甘韞輕輕咳嗽了一聲。
衛修這才看到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一聲:「甘大哥。」頓了頓,衛修忍不住又看了甘棠一眼,對著甘韞真誠道,「我有幾句話想跟大妹妹說。」
這時候叫衛修和妹妹接觸終歸不好,可是看到衛修那雙眼睛,甘韞就有些動搖了。
衛修的眼睛很好看,是當下姑娘們喜歡的桃花眼,長了這種眼睛的人大都是一副多情相貌。
但衛修不是。
他的眼睛一如他的人一般,澄澈而乾淨,叫人無法拒絕。
甘韞最終還是應了聲「好」,自覺退到後頭,順便幫兩人把風。
想起之前妹妹偷偷跟丫頭吐槽「大哥字典里大概沒有通情達理這個詞」時,被他無意中聽到,甘棠還被罰抄過字。
甘韞覺著,她這妹子一看就是沒有透過現象看本質,這世風日下的,像自己這樣通情達理的好人可不多了。
甘韞就這麼遠遠的看著,杏花疏影里,衛修向前一步,垂眸對甘棠低聲說著什麼。甘棠似是受了驚嚇,抬頭瞪了衛修一眼,眉眼中帶了幾分惱意,等到衛修離開後都沒怎麼緩過神來。
甘韞對著妹妹奇道:「衛修從小到大不是最讓著你的麼?他方才說了什麼,竟能讓你惱了他。」
「他說前兒在翰林院時,甄學士同他們聊起來,隆武十三年時候,仁宗膝下那位七皇子在同王妃和離了,過得還不錯。」
她當時忍不住瞪了衛修一眼,直接打斷了他:「你想都別想。」
甘韞聽了這話後笑了笑,突然間表情就僵硬了下來。
甘棠警惕地往一旁看去,太子不知道在她身後站了多久。
甘韞有點尷尬,出聲打圓場道:「殿下早上就遣人來說過,要替陛下過來探望一下父親。」
順便催促一下甘霆趕緊出山上班。
甘韞對著甘棠使了個眼色,一馬當先給秦崢帶路道:「太子殿下請。」
甘韞走開幾步後,秦崢低下頭,在甘棠耳畔輕聲道:「和離?你死了這條心吧。」
甘棠:……
他果然還是聽到了。
甘棠突然感覺自己最近運氣實在有些背得可怕,很應該叫母親去含光寺幫她求個簽了。
甘韞同秦崢一路走進甘霆的寢室,明明早上起床還在院子裡打了一段太極的甘霆,收到下人們太子探病的消息後,又開始躺在床上「虛弱」了起來。
秦崢心裡明鏡兒似的,卻也不好拆穿,又傳達了甘霆關於皇帝「好生保重,放心養病」一類的言論後,再度同甘韞一道兒出了正院。
太子雖說看破不說破,甘韞卻總要說上幾句客套話:「勞聖上和殿下惦念,還親自跑這一趟,家父實在是給陛下和殿下添麻煩了。」
秦崢好脾氣地笑笑:「父皇給左相大人添麻煩的地方多了去了,若是甘大人有什麼事,父皇的麻煩怕是比誰都大呢。日後都是一家人了,甘公子大可不必這般客氣。」
秦崢這話倒也不是專門為著討好未來大舅哥說的瞎話。
這朝中誰都不能代替左相的位置,這一點他和父親都有共識。
從前父皇還是不得志皇子的時候,就跟甘霆成了最交心的朋友,等到父皇登基後,甘霆在他眼裡就是最得意的臣子,最值得託付的朋友,和臣工當中唯一不會背叛自己的人。
自己雖然是父皇的兒子,但就處理朝政而言,相對來說還是有點原則的,而左相對皇帝簡直就是縱容。
隆盛十二年,父皇不知哪根筋不對頭,非要建個觀星樓摘星賞月。面對父皇這個不靠譜的要求,秦崢想都沒多想,直接說了不行。
朝中多位大臣包括太后、皇后都統統反對,而其他一小波支持皇帝建設的大臣都是隨風倒的馬屁精,皇帝嫌他們沒骨頭,也懶得同他們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