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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的清雋攝人,這般不言不語,臉上帶著饜足的愜意,和小將軍比起來,多了幾分凌厲霸道。
那眼尾,就算是閉著,也微微翹起。
茶色的瞳仁,陰翳淡漠,淡的映不出人影來。
說起來也是好事,她在他手裡,三進三出了,竟還活著,說不得這一次果然和前世不同。
這麼想著,心底沒忍住一松。
等回了院子,對上錦屏擔憂的目光,她唇瓣蠕動,卻說不出話來。
這事兒不管怎麼洗,都是她沒理。
籮筐中的喜帕,紅艷艷的燙眼,她看一眼,便忍不住別開臉。
終究做不了貞潔烈女,一頭碰死,便一了百了。
她坐在軟榻上,面無表情的打開荷包,一眼便怔住了,是她想像中的金銀錁子,一個個混實的金珠子擠擠挨挨滿荷包。
倒也做了件好事,她如今確實缺錢。
花漵將荷包遞給錦屏,對方便撲通一聲跪下了:「主子,您若是嫁入小將軍家裡頭,要什麼沒什麼……」
何苦為了一袋子金錁,糟踐自己。
縱然錦屏話未出口,花漵也知道,她要說的定然是這個。
「若能做主……」誰願意呢。
她面色淡淡,將荷包往她懷裡一塞,這才認真道:「收著吧,辛苦得來的。」
看著錦屏眉頭微皺,對她擔憂極了,她不禁搖頭失笑,先前心裡頭那點子鬱卒,便盡數消散了。
「給我揉揉。」她道。
說著擼起袖子,露出一截欺霜賽雪般的精緻手腕來,錦屏便抿著嘴,拿著花油來抹。
「這薔薇油快用完了,趕明還得再買一瓶。」這玩意兒貴,但也少不了。
花漵打著哈欠,有些昏昏欲睡。
沒過一會兒,果然睡著了。
錦屏看著她嫣紅的唇瓣,微微腫起,眼淚忍不住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站在原地,神色猶疑了許久,仍舊忍不住伸出手,偷偷的掀起她領間衣衫。
剛一動作,就見對方翻了個身,她唬了一跳,心臟砰砰的跳個沒完。
緊緊的捏著手中帕子,錦屏吹滅蠟燭,窩在腳踏上,也跟著睡了。
等到第二日一大早,花漵起身的功夫,就聽錦屏笑著道:「二小姐的婚事約莫定了,今兒在前頭相看呢,八字都列出來了。」
「這麼快?」她隨口道。
確實快,大夫人怕二小姐這樣的人物砸在手裡,便緊趕慢趕的挑人。
她是庶女不假,但也是侯府千金,如今家裡頭雖落魄些許,但這威望還在,嫁給新貴,不成問題。
「許的哪一家?」花漵問。
錦屏看著她,眼裡卻有些沁了淚,等花漵細看的時候,又笑眯眯的跟沒事人一樣。
「許的城東定北侯家賈薔小公子。」
如果說段雲凌以小將軍之名聞名京城,那麼賈薔便是以容色著名。
他生的俊秀非常,凡是見過的,無一不夸,風流婉轉,簡直長在了人心坎里。
「唔。」錦屏說著,又道:「倒是和時家有一段恩怨。」
見花漵沒有抬頭,她便沒有接著說下去。
這時家攔了賈家的路,被尋了錯處,一口氣的打到泥地里去了,男的發配嶺南,女的落草為奴。
花漵聽了一耳朵,聞言道:「我知道了,人好就成。」
她是不介意二小姐跟她一道嫁入段府,她做她的大婦,她做她的貴妾。
但顯然二小姐將她當做心腹大患,恨不能直接弄死她這個眼中釘肉中刺,八字還沒有一撇,就詭計多端的。
再加上沒有相處,也無甚感情。
這若是處一段時日,加上去你屋裡,不去我屋裡,你生孩子我沒生孩子之類的話,兩人還不得打起來。
為此丟了命,更是沒必要了。
如今嫁給賈薔,又是個人人夸的,比一個府裡頭出來的,為一個男人打架的強。
用清水洗了臉,抹了脂膏,摸起來便滑膩膩的舒服。
這一日,想的事多了,錦屏有些不舒坦,便叫銀屏來伺候,到底沒磨好,花漵也不習慣,但沒說什麼。
等到晌午的時候,因著一盤子豆芽菜,又鬧起來。
素日裡是錦屏去大廚房提菜,今兒換成了銀屏,眾人欺她臉生,又是小院裡頭出來的,故而說話格外不客氣。
下人相處,倒比主人家還看臉面些。
「不過一碟子清炒豆芽來,便要半兩銀子,就是金豆芽銀豆芽,主子們要,也沒有收錢的道理。」
銀屏氣的跟什麼似得。
錦屏正在床上躺著養神,她心情不好,腳軟無力,故而想要養一養,免得在主子跟前出錯,聞言披上衣裳,趕緊來前。
「菘菜豆腐?」
錦屏翻開食盒,就這麼一碟子,甚至還沒了熱氣。
她氣的捂住胸口,恨恨道:「欺人太甚。」
正說著,就聽外頭的門子道:「小將軍來了。」
話音一落,段雲凌便踏入了院子,見錦屏披著衣裳立在那,小臉蒼白,便問了句:「怎的了?」
錦屏背過身,狠狠的眨了眨眼,將眼中淚意眨去,臉上掛出笑來:「也無事。」
誰知道段雲凌卻不是好糊弄的,見桌上的漆器是盤金纏枝蓮的,便知道是主子用的。
上前一看,只有一碟子菘菜豆腐,並一小碗發黃的米飯,登時也劍眉倒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