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頁
「必須是她。」
老大夫嘆了口氣:「殿下宅心仁厚,不忍姑娘遭災,但您這毒入肺腑,眼瞧著就是滅魂之症。」
滅魂滅魂,魂都沒了,還談什麼其他。
封郁抿了抿顏色淺淡的唇瓣,那白玉一樣毫無血色的臉頰,在燭火下,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淡薄感。
「孤知道了。」他垂眸低首,神色淡漠。
明明渾身別滿金針,封郁卻眉頭都沒皺一下。
老大夫嘆了口氣,低聲道:「這毒……亦有其怪異之處,若二人親吻,亦會傳染。」
說著老大夫目光單純:「您親了嗎?」
封郁:……
親了。
還不止親了一次。
那滋味太過甜美蝕骨,他每每都忍不住親了又親。
他面無表情的瞥了老大夫一眼,用眼神威脅他不許再說。
然而老大夫不禁不怕,反而捋著花白的鬍子,笑眯眯道:「頭一次見您和姑娘親熱呢,可是喜歡?」
封郁垂下眼眸,語氣冷淡又不屑:「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誰稀罕。」
他話的冰涼,耳根卻悄悄紅了。
不過轉瞬,又恢復了正常,他經的事多,什麼樣的情緒都能克制。
花漵打盹警醒,就聽到這麼一句薄涼的話。
「不過一個玩意兒罷了,誰稀罕。」
不過一個。
玩意兒罷了。
誰稀罕。
花漵那朦朧的睡意,登時清醒過來,她知道太子說的對,但就是無法接受,她身份是比較差,說好聽點,叫養著的小姐,說不好聽的,那就是瘦馬。
從浣花樓的妓子到瘦馬,身份進一步變化,卻也沒什麼區別。
就是個玩意兒。
她知道她身份卑賤,又和太子有染,不乾淨了。
但容不得始作俑者來說。
她明明可以乾乾淨淨的嫁給小將軍,也許會生兩個女兒,也許會生兩個兒子,也許會生一兒一女承歡膝下。
也許往後餘生,她沒有孩子,可以養一隻貓,在陽光正好的時候,抱著它,在花樹下面曬太陽。
又或許她不得小將軍歡心,被冷置在後院,為著一茶一飯而憂心。
但決不是,在這聽太子說,她是個玩意兒。
花漵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向心態平和得過且過的她,頭一次想要暴起抄椅子往太子頭上砸,將那些金針盡數都砸進去,疼死他。
就聽老大夫冷笑道:「您還靠你口裡的玩意兒,靠老夫這個玩意兒解毒呢。」
「殿下說話前,且三思才是。」
「老夫倚老賣老,少不得要說您幾句,這人心啊,最經不得傷。」
「
他仗著年邁,又是看著封郁長大,說起話來,特別不客氣。
「您別後悔。」
他留下一句,又刷刷刷的寫了方子,氣洶洶的扭頭就走。
一邊走,還一邊說,氣煞老夫氣煞老夫了。
說著他看向一旁眸光晶亮的花漵,低聲道:「你明兒來給老夫打下手。」
瞧瞧資質如何,也省的被人用過就扔,往後的日子不好過。
花漵眼前一亮,趕緊點頭。
她在浣花樓裡頭,學的都是些風月功夫,琴棋書畫看似精緻,實則一點吃飯的本事都沒有。
在無數個日日夜夜,她就曾思考過,為何她的人生,生來就這般悽慘。
她最大的武器是美貌,她最大的障礙,也是美貌。
因為打小就生的玉雪一團,所以花媽媽很是看重她,花了重金培養,就為了有朝一日賣個好價錢。
現下養大了,快要及笄了,便趕緊尋摸著要找個恩客□□。
這些尋常閨秀提一嘴就覺得髒的詞,卻是她的日常。
花漵不想過那樣的日子,她也想堂堂正正的在這人間世行走。
後來被大夫人瞧見買去,倒是過了幾天清淨日子,再往後,說是嫁出去,不過是娶是納是送人,就無人管了。
小將軍那裡她回不去了,而太子這裡,怕是也留她不得。
太子這個人,與他共事,無異於與虎謀皮。
她覺得很危險,特別對方已經做出在春宵過後掐死她的事,她就覺得,這輩子,若他再次得到她,會不會像前世一樣,直接將她掐死當床。
那死法,太痛苦了。
她有些無力承擔。
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她神情又平靜下來,畢竟對於她來說,事情再說,也比在浣花樓的時候好。
但往後這活法,要變一變了。
花漵斂神,垂眸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來。
那笑容斂盡一切情緒,綻放出一種令人神迷目眩的光華來。
封郁側眸瞥了一眼,不動聲色。
等到他頭上金針拆了,已是一個時辰過後,方才打盹的小姑娘,這會兒也忍不住,頭一點一點的,在快要磕到扶手的時候,封郁伸出手掌,替她擋了一下。
手被磕的清疼。
他蜷縮一下修長的手指,見她毫無所覺,這才抿了抿嘴,直接雙臂用力,將她一把抱起,見她迷迷濛蒙的哼唧一聲,將要睜開眼睛的時候,太子便直接伸手蓋在她臉上。
當視線變得黑暗,她又閉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去。
到底在病著,不如往常精神。
封郁將她放在床上,掀起那淡煙山水的錦被蓋在她身上,也跟著躺在她身側,緊跟著閉上眼睛,卻怎麼也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