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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上下每一塊骨頭,似乎沒有一處不痛。那是一種綿綿密密、連綿不絕的疼痛,無法逃避,無法舒緩,從骨子裡滲透出來。
但是,也正是這種痛感,才讓她確定自己還活著。
甄涼費力地撐起身體,跪坐起來。她背對著眾人,沒有察覺到氣氛的詭異,先用視線上下打量了一番桓羿,最後落在他的腿上。
意識到自己真的徹底改變了一切的瞬間,一滴眼淚猝不及防地滾落下來。
桓羿顯然明白她的意思,連忙道,「我沒事。」
雖然險象環生,但他其實連油皮都沒有蹭破一點,反倒是甄涼受了傷。不過,他們都仍舊好好的,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這個小插曲也終於讓桓羿回過神來,意識到雖然危險已經過去,但其實一切才剛剛開始。他抬頭對其他人道,「先離開這裡再說。」雖然眼下是暫時脫困了,但誰知道桓衍會不會安排第二波人手過來?還是儘快回到營地為好。
大吉連忙道,「還有幾個活口。」
桓羿眼神一冷,「這些人不能帶回營地,你帶上兩個兄弟,把人帶到別處去審問。」一旦回到營地,這些人一定會意外死亡。好在他很清楚對自己動手的人是誰,也不需要證據去證明什麼,審問也只是為了對一下消息。
大吉領命,點了幾個人跟著自己走。
桓羿這才起身,將甄涼也抱了起來。甄涼掙扎了一下,本來是想下地自己走,但這一動,後背火辣辣地疼,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背後受了傷,連忙老實下來。
田老虎跟在甄涼身後過來,雖然沒趕上救人,但卻將桓羿等人跑走的馬匹都找了回來。
這些馬都受了傷,得儘快回去救治,暫時騎不了,好在田老虎等人也騎了馬過來,讓桓羿和一部分人先走,其他人留下,將受傷的馬匹和死去的隊友的屍身一起搬運回去。至於殺手的屍體,要暫時留在這裡,等其他人過來查驗。
老虎的屍體也要運回去,不過一時半會兒弄不了,也只能等人來。
回到營地,護衛們立刻大肆宣揚越王遇襲之事,引得整個營地都震動不已。這可是在京畿附近,堂堂皇室親王竟然遇到了殺手,險些殞命,實在是讓人不能不震驚。
留守在這裡的官員和禁衛軍連忙派人過去查看,將殺手和老虎的屍體都搬運了回來。
然而還沒等這邊商議出個章程來,就有人過來稟報,說是陛下也遇襲了!而且敵人襲擊的手法,也與襲擊越王的那批人一模一樣,先是引了一頭猛虎過來消耗眾人的實力,然後再出其不意派遣殺手。
壞消息是戰場上太過混亂,刀劍無眼,陛下也受了傷。好消息是這傷並不傷及性命,馬上就能回到營地,讓太醫們都做好診治的準備。
這一下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人人都緊張地等待御駕,至於同樣遇襲的越王,倒沒什麼人在意了。
桓羿將甄涼安置在自己的住處,讓艾草取了金瘡藥來為她包紮。這一回出事,他的護衛死了四個,剩下的或多或少都受了一點傷。好在都是外傷,他們也提前準備了上好的上藥,倒也不用驚動太醫。
等甄涼包紮好傷處,桓羿才進屋來看她。
「殿下。」因為傷在背上,甄涼只能趴伏在床上。見桓羿進來,連忙要起身。
桓羿幾步走過去,按住她的肩膀,「別動,當心傷口又裂開了。」
甄涼連忙重新躺好,但桓羿卻沒有收回手,保持著這個姿勢,在床邊坐了下來,輕聲道,「阿涼,你嚇到我了。」
「對不起。」甄涼輕聲道歉,但旋即又道,「可是再選一次,我也還是會這麼做的。明知道殿下會陷入危險之中,自己卻留在千里之外,我做不到。」
雖然自己回來之後,已經改變了很多事,但是這麼關鍵的節點,甄涼也不知道能不能被改變。她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但其實暗地裡已經做好了決定,就算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她也是願意的。
所以別說只是受了一點皮外傷,就是更嚴重,她也不會後悔。倒回去再讓她選一次,她還是會這樣做。
桓羿嘆了一口氣,垂眸看著她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若你出了什麼事,我縱然雙腿健全,也一樣會抱憾終身。」他知道甄涼的意思,可是如果兩個人之中只能保全一個,他依舊希望那個人是甄涼。
「殿下……」甄涼側過頭,對上桓羿的視線,觸碰到他眸中的驚痛與後怕,不由怔住。
片刻後,她才恍若無事般轉開視線,輕聲道,「我這不是只受了一點輕傷嗎?我也是做了準備的,身上穿著好幾層絲綢製成的布甲呢。」
絲綢看起來又輕又薄,但是因為表面光滑,其實是做布甲的好材料,羽箭如果力道不夠,很難穿透和撕裂它。就是那殺手最後擲過來的劍,也是被布甲層層擋住,卸去了不少力道,所以最後才只是從她背上擦過,留下不深的傷口。
桓羿聽她這麼說,又好氣又好笑,但甄涼畢竟是為自己受了傷,他就是有再多的批評,一時也說不出口,只能搖頭,「這次只是僥倖,下次不可再如此莽撞了。」
「沒有下次。」甄涼答應得很乾脆。
桓羿人生中或許遇到過許多次危險,但這是最可怕的一次,也是甄涼了解得最清楚的一次。以後就算有危險,她也不知道,更無法提前做好準備去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