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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木牌從她的衣袖中滑脫出來,落在不遠處。
「那是什麼?」桓衍皺著眉頭問。
曹皇后幾步走過去,在小太監之前撿起了這塊木牌,定睛一看,目光也不由微微一變,「回陛下,這是一塊牌位。」
「牌位?!」桓衍太過震驚,以至於一時竟沒有注意到回答他的人是皇后。這個答案太過出乎預料,他一方面震驚,另一方面又幾乎是本能地湧起反感和噁心,眉間的嫌惡幾乎要凝成實質,「怎麼會有一塊牌位?」
被按在地上,形容狼狽的甄涼突然抬起頭來,開口,「回陛下的話,那是奴婢亡夫的靈位。」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牌位肯定是屬於死人的,但是真的聽到她這麼說,還是有些瘮得慌。誰能想像,看起來挺正常的一個人,竟然隨身帶著死人的靈位,說不定還時時拂拭,摩挲,供奉。
想像那場面,就有些叫人不寒而慄。
桓衍的眼神變得非常難看,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甄氏,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在宮裡供奉這種東西,你的宮規學到哪裡去了!」在桓衍發作之前,皇后先厲聲喝道。
甄涼低頭,「宮規之中沒有寫不許。」
皇后被她噎了一下,面上怒氣更甚,「放肆,你這是在質疑本宮?」
見她低下頭,皇后又轉身看向桓衍,面露慚愧,「陛下,都是臣妾教導無方,竟讓宮中出了這等事。請陛下將人交給臣妾,臣妾一定查明此事,肅清宮中風氣。」
桓衍這時候才注意到皇后來了,他本來是不想同意的,但是視線一掃到皇后手中的牌位,整個人就噁心欲吐,於是連忙擺手,「皇后把人帶走吧。」
雖然他竭力忍耐,但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異樣。他這樣子,倒不像是憤怒,更像是看到了什麼不該存在的東西。
那牌位再瘮得慌,也不該讓他有這樣的表現,其中只怕還有內情。
皇后心下一動,擺手讓人把甄涼和那塊牌位帶下去,自己卻沒急著走,而是提起了自己此次過來的目的。——雖然是臨時要來,但曹皇后還是給自己找到了合適的理由,這才過來的。
說的是後宮那位有孕的鶯美人。
她的肚子已經六個多月了,曹皇后自然是小心又小心,時常讓人照看著。皇帝可以因為太多次失望而不再抱有期望,她身為皇后,卻不能也丟開不管。
然而最近,確切地說,是自從那位陳瑾縣主——哦不,現在該叫陳美人了,自從她入住建章宮之後,鶯美人就一直在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說陳美人要害她。
但是她沒有證據,皇后便只當她是太緊張,住處是皇帝安排的,不能隨意更改,只能讓陳美人不要隨意打擾她,儘量將兩人分開。
然而讓昨日請平安脈,太醫卻說鶯美人的情況不太好。
目前看來是沒有人要害她的,但是如果她自己太過緊張,心情不好,說不定孩子也會受到影響。
所以皇后就過來問一句,能不能讓這兩人分開住?
桓衍是真的已經忘了後宮還有個孕婦了,當時讓兩人一起住,也是因為她們都是跟桓羿有關的,算是他的一點惡趣味。此刻聽到皇后提起,才記起來鶯美人有孕的事。
這一胎竟然這麼安穩……桓衍對生產之事雖然不太懂,但也聽太醫說過,懷胎是前三個月最危險,好容易保到現在,自然要多費些心思。這麼想著,便道,「那就讓陳美人搬出去。」
「可是如今各處的宮殿都滿了……」
桓衍本來想讓皇后隨便安排,但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便道,「正殿不是大都空著嗎?晉張婕妤為充儀,居正殿。她原本住的地方就騰出來給陳美人吧。」
「……」饒是曹皇后跟他多年夫妻,也沒想到桓衍居然能想出這樣的操作來。
陳美人要是知道,為了給她騰住處,張婕妤就晉了一宮主位,估計會恨得想殺人。
不過,曹皇后倒是知道,以桓衍的為人,不會因為這麼可笑的原因就給張婕妤晉位,必然還有其他的緣故。但她等了一會兒,見桓衍沒有說明的意思,便點頭應下,然後離開了。
等她走了,桓衍也坐不住,起身往後面去休息,還不忘吩咐讓人將殿內的地面都清理一次。
桓衍躺在柔軟的床上,閉上眼睛,鼻尖似乎突然嗅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他猛地睜開眼,發現一切如常,那只是自己的錯覺。
不,不是錯覺,而是一段桓衍絕不願意想起的回憶。
當年,宸妃被他逼著在先帝靈前殉葬,他送了毒酒和白綾,可是宸妃都沒有選,她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柄匕首,生生往自己身上扎了七刀才斷氣,噴濺的血液染紅了先帝的靈位。
為了掩飾她的死法,桓衍費了不少力氣,甚至冒險給桓羿的飯菜里加了讓他精力不濟、神思恍惚的藥物。
桓衍已經看過了不少死人,但那一幕依舊在他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讓他每每想起就背後發涼。尤其是最後宸妃看他的那個眼神,桓衍在最初那段時間,常常會夢到。
那之後,他就聞不得血腥味了。
好在身為帝王,本來也不需要他再去做那等搏命之事,有的是人替他將種種障礙掃除,他只需要看紙面上的結果和數字就好。
但是今天,他又想起了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