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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姑姑不由扶了扶額,「是我糊塗了……依你的意思呢?」
「我們那位殿下……」甄涼說到這,垂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身體不好,姑姑是知道的。如今日日食補,瞧著是好多了,只是還是虛得很。我想,若是能習練些強身的功夫,最好不過。這事論理不該求姑姑,只是也不是能拿到檯面上說的事,若是給外頭其他人曉得了,又添一樁是非。」
「知道了,此事包在我身上!」馮姑姑聽到是這個要求,立刻拍著胸脯道,「正好,我家中與禁衛軍中的一位統領有舊,他們護衛宮掖,進出也不惹人注意,你們和光殿地方也偏僻,又多花木遮掩,我叫他悄悄地去,必然人不知鬼不覺。」
這事,只論後宮這些女官,確實是只有她能辦得這樣妥帖了。
別人縱有這樣的關係,也要擔憂禁衛軍中的人是否可靠,但馮姑姑所說的這人,名叫霍文騫,是她嫡親妹妹的兒子,馮姑姑守寡無子,妹妹私下與她說過,會讓孩子奉她如母,只是霍文騫是獨子,不好過繼,霍家那邊也難以交代。好在是嫡親的姨母,將來她出宮榮養,也可以姐妹住在一處,使她不至於膝下空虛。
馮姑姑和舉薦甄涼入宮的白姑姑一般年紀,白姑姑在高皇后去世之後,就請辭回鄉了,如今一樣過得體面又尊貴,馮姑姑卻一直在宮中苦熬,就是為了這個姨侄。這個霍文騫年紀輕輕就能任禁衛軍中的小統領,戍衛皇城,全賴馮姑姑出力。
甄涼正是切中了這一點,才故意提了這個要求,見馮姑姑答應,便也露出歡喜的神色來,不再吊人胃口,「姑姑莫非忘了桓安桓總管?」
她若是說別人,馮姑姑一時恐怕還未能想到,但是桓安太特別了。莫說是本朝,就是歷數從古至今這麼多朝代,能得帝王信重到賜予國姓的太監,能有幾個?
桓安就是其中之一。
第016章 《國朝洪範》
桓安此人如此特別,但既然甄涼與馮姑姑此刻提到他的名字,其中自然也有些緣故。
他是在太-祖皇帝桓虎剛剛拉起一支不入流的隊伍時,就一眼看破太-祖龍行虎式,主動前來投奔。他是個天閹,脾氣怪誕,鄉里之間都指為異端,但卻獨得桓虎賞識。此後隨桓虎征戰多年,曾在亂軍之中為之擋箭,桓虎當眾拍著他的肩說「此可生死與共者」,並為他賜姓桓。
桓安此人讀過書,又頗具才智,早期曾做過一段時間桓虎的謀主。遺憾的是,隨著起義軍隊伍逐漸擴大,越來越多的名士來投,人人都有經天緯地之才,桓安又因為性情怪異、手段殘忍而與眾人不睦,遂逐漸退出了謀臣的隊伍。他也不在意,反正他眼睛裡只有桓虎一人。而桓虎對他的信任,也從未減少。
等到桓虎登基,這樣一個人,如何安置就成了最大的問題。結果桓安自己主動提出,閹人不配立於朝堂之上,只願永遠侍奉在桓虎身邊,於是就在文武官員的默許之下入了宮,做了御前總管。□□為此賜他三品以上官員才能穿著的紫袍和金魚袋,十分優容。
關於這一節頗具傳奇性的故事,坊間有許多秘傳,其中最受歡迎的一種,就是說那桓安生得貌若好女、且早就與太-祖私定終身,所以情願放棄入朝為官的機會,只為旦夕不離。
而這種傳聞,又因為太-祖駕崩之後桓安披麻戴孝,一路從京城跪哭至京郊新建的皇陵,指天發誓要為陛下守陵、終身不出皇陵,而逐漸成為主流。坊間甚至傳說有人聽到皇陵日夜傳出哀哭之聲,就是桓安在為他的主人哭靈,早已哭瞎了眼睛。
馮姑姑和甄涼身在宮中,自然不會相信這等流言。
太-祖駕崩之後,因為天資英睿的長子、沉穩幹練的次子與驍勇善戰的三子都早已戰死,只留下荏弱木訥的漢王與才六歲的襄王,都是不頂事的,於是被先帝抓住時機,以雷霆之勢控制住朝堂上下,攜赫赫軍功、登臨帝位。
當時京城風雲突變,新帝為了立威,大肆清洗忠於太-祖的守舊勢力,桓安就是其中必然要死的人之一。
為了保住自身性命,桓安這才一路大張聲勢,藉此威逼住先帝,讓他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後來桓安也說到做到,一步都不曾踏出過皇陵。先帝一開始還令人盯著,後來見他不成事,天下又已經安定下來,盡在掌控,也就漸漸放鬆了。
可是桓安是否真如眾人所想的那樣安分?
至少甄涼知道不是。
桓衍於永平十五年繼位,翌年改元,就在這一年,皇宮裡開始流傳起一本小冊子,講的都是太-祖時的宮廷秘聞和舊事,因此引得不少宮女和內侍爭相傳閱,就算不識字的,也喜歡聽別人講上面的故事。
甄涼從別的女官那裡看過這本小冊子,也承認它確實寫得十分巧妙。
一來那時後宮百廢待興,是太-祖與高皇后正一手確立整個後宮的種種規制與職責劃分,其中許多內容小冊子上有所記載,又能與如今對得上,對於有心更進一步的人而言,頗有揣摩的必要。二來其間記載了不少不為外人所知的宮闈秘事,尤其是涉及到太-祖及高皇后的部分,可以讓人一窺絕代帝後之風采。
但在此基礎之上,卻也沒有透露出任何敏感的,可能會讓當政者覺得不舒服的內容。縱然一時被查著,也沒什麼妨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