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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喜子和小圓子聞言都是一愣,但兩人沒有再多問,點頭應下了。
和光殿地方有些偏遠,他們走回來時,身上的熱氣早就散光了,倒是桓羿手裡的銅手爐還有幾分熱度。
進了門,甄涼早就做好了各種準備,妥妥帖帖地將三人安頓好。
桓羿脫下外面的大衣裳和鴨絨的坎肩,問甄涼,「可有熱水?」
「備著呢,殿下要沐浴嗎?」甄涼問。
桓羿點頭道,「方才大殿裡太熱,出了一身的汗,有些難受。」
這樣的天氣,熱水一直都是備著的,沒多會兒就送來了。甄涼便退了出去,坐在外頭看著燈花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桓羿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想什麼,這樣入神?」
甄涼吃了一驚,轉過身來,便見桓羿已經沐浴結束,換上了新的中衣。已經這個時候了,又不打算再出門,在家裡也不必穿大衣裳,所以桓羿換了一套較為寬鬆的裡衣。衣料是素淨的白色,寬袍大袖,飄然有出塵之姿。再加上他的頭髮已經放了下來,披散在背後,襯著精緻的眉眼,瞧著竟似魏晉狂士再現。
他就在站在甄涼身後,高大的身影被燈光投在牆上,也像是一堵寬厚的牆面。甄涼這才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桓羿已經脫去了初見時的那種病弱與消瘦,身形也徹底從少年過度到了青年,看起來更加高大強健。
尤其是垂眼看她時,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甄涼心跳陡然加快了幾下,連忙站起身,「殿下。」
站起來後,桓羿雖然還是比她高,但那種無形的壓迫感就淡了很多。
桓羿打量了她一會兒,才轉身在榻上坐了,往後微微一倚,舒服地嘆了一口氣。少了那幾分站立時的端正姿態,整個人看上去更加狂放天然。
「說說吧,方才在想什麼?」他又問了一遍。
甄涼看著這樣的桓羿,心中剛剛堆起來的無邊疑慮,又像是冰雪般消融了。桓羿不會騙她,或許是哪裡出了問題。
這麼想著,她捏住自己的手指,盯著桓羿道,「我方才去了一趟六宮局,聽說今兒宮裡抓到了一個女官……與人私會。」
「與人私會?」桓羿皺著眉坐了起來,「怎會是與人私會?」
「不是私會?」甄涼一怔。
「我這邊查到的,是有人要借著宮宴這一日的忙亂,往宮外遞消息。」桓羿想了想,還是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莫非是找錯了人?」
他說著抬起頭來,看到甄涼,突然愣了一下,終於反應過來,「你懷疑……是我安排的?」
「沒有。」甄涼立刻搖了搖頭,解釋道,「殿下既然承諾過不會無中生有製造罪證,那就一定是確有其事。只是這個切入點太出人意料,我猜或許是殿下這邊出了什麼差錯?」
桓羿倒是沒有因為甄涼懷疑自己就生氣,他看著甄涼,眼神里多了幾分探究,「這是桓衍的後宮,再說女官又不會成為嬪妃,是否與人私會,跟我有什麼關係?何況這種事就算暴露了,也無法動搖葉尚儀的位置。」
他一邊說,一邊注意著甄涼的神色變化。
甄涼雖然說了相信他,但是桓羿聽她前面的語氣,似乎也並不同意將女官與人私會之事作為切入點。但她的想法,卻不是覺得沒用,而是別的……是什麼?同情嗎?
她是女子,也是女官,或許更能從對方的角度來考慮?
其實他可以直接問,相信甄涼也不會隱瞞。但桓羿卻覺得這種一點點分析探究的感覺也不賴。而且通過這樣的方式,似乎也能讓他更靠近甄涼的思維方式。
甄涼的注意力卻已經不在這裡了,她突然靈光一閃,追問桓羿,「殿下方才說什麼?」
「我說女官私會與否,與我無關。」
「下一句。」
桓羿回想了一下,「這種事就算暴露了,也無法動搖葉尚儀的位置?」
「就是這個!」甄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急切地在屋子裡轉了兩圈,然後才走到桓羿面前,「或許並不是殿下找錯了人,也不是那邊抓錯了人,只是葉尚儀的脫身之計!」
只要找到關鍵的點,甄涼很快就明白了過來。比起內外交通、傳遞消息,反倒是私會這個罪名,雖然帶著桃色意味,而且影響也很不好,但是總歸不那麼嚴重。
又不是葉尚儀自己與人私會,最多是一個馭下不嚴的批評而已。
葉尚儀既然敢把消息往宮外送,難道就沒有任何準備嗎?總要防備哪一日突然被抓住了,得有個拿得出手的藉口。
還有什麼比「女官私會外男」更合理、更勁爆、也更能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開的說法嗎?
桓羿聽完甄涼的解釋,也覺得不無可能。因為這本身也是重罪,而且又是大眾喜聞樂見的桃色消息,所以關注的重點自然就會放到這件事上去,從而忽略了藏在更下面的,更深的陰謀。
甚至或許連私會都是真的。畢竟,還有什麼比宮外的情人,更能牽動一個女官的心,讓她心甘情願地冒著風險,一趟又一趟地跑?
而葉尚儀給了對方這樣一個機會,就是恩情。這樣,即使被抓住,對方也未必會供出她來,再加上別的控制之法,足以保證自己清清白白。只要將證據及時處理掉,事情就牽連不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