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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糊塗啊!」潘德輝在心裡這樣感慨道。
可是他更清楚,以桓衍的多疑,就算自己當著他的面將桓安的狼子野心揭露出來,桓衍只怕也不會全然相信。或許他會提防桓安,但是也絕不會再親近潘德輝。
如果是以前,潘德輝一腔忠心,或許不會計較自己的得失。
然而去鳳京走了一遭,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他了。就算他不在意自己,也必須在意跟著自己吃了不知多少苦的徒弟們。
所以他會幫助桓衍,前提是不影響到自身。
做出這個艱難的決定之後,潘德輝回過神來,看到跪在面前的小徒弟,不由問道,「這些消息,你是從何處得知?」
潘順順道,「我人微言輕,雖然在御前伺候,但誰都不在意我,這樣反而方便了我探查各種消息。只要膽大心細,總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潘德輝相信了。
但實際上潘順順是從甄涼那裡知道這個消息的。他知道甄涼的事,也就很容易知道桓羿的事,甄涼思來想去,覺得索性把人拉攏到自己這一邊來,於是又找了潘順順一次,成功談攏條件。
之所以沒告訴潘德輝,是因為他雖然對桓衍這個主子有了幾分怨,卻一定不能接受站在桓羿那一邊對付桓衍。
這就是事實,帝王再薄情,下面的人還是會對他心懷期望。
但潘順順受的是潘德輝的恩情,而非桓衍的,所以他可以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做法。在甄涼承諾他一定會保住他師父和幾位師兄之後,就更沒有後顧之憂了。
潘順順見潘德輝不再提問,又主動道,「師父,讓我跟你一起去鳳京迎接襄王吧。」
潘德輝本來不同意,因為來回奔波是非常辛苦的,潘順順年紀小,從師父到師兄都很照顧他,覺得沒必要這麼辛苦。但潘順順軟磨硬泡,又說師父被貶到鳳京,其他人都跟著去了,只有自己沒有,這回正好過去看看。
潘德輝感念他這一片孝心,最終還是答應了。
他們出京這一天,不巧下了一場大暴雨。一群人被困在長亭走不了,只能在這裡等雨停。潘德輝站在亭子前,抬頭看著黑沉沉的天色,面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他有好些年沒有看到過這麼大的雨了,仿佛天漏了一個窟窿,有人用盆往下潑水,讓人心裡十分不安。
第066章 江南水患
天上黑壓壓的一片,明明是正午時分,光線昏暗得卻像是入夜了,狂風卷著水柱一般的雨砸下來,幾乎是瞬息之間就在地面上積起了薄薄的一層雨水。
這樣大的動靜,就是躲在屋子裡的人也覺得心慌,更不用提那些意外滯留在外,找不到遮擋的人了。
也有許多百姓明明是在屋子裡,但因為擔心暴雨會沖毀房屋,所以不得不批上蓑衣,戴上斗笠,出門去檢查屋頂上的瓦片,修浚房前屋後的排水溝。
這還是住在瓦房裡的人,至於那些住在草屋裡的百姓,屋子裡已經開始漏水了,不得不將全家的鍋碗瓢盆都搬出來接漏進來的雨水,狼狽得很。
只有小孩子們不知道大人的辛酸,才會喜歡這樣從未見過的天氣,想衝進雨水裡玩耍,但都被大人死死拘住。
宮裡倒是不用擔心房屋是否穩固的問題,但氣氛也十分凝重。
暴雨下到第二個時辰,已經過了耳順之年的中書令趙寵匆匆趕來求見,不久之後,侍中譚涓和尚書左僕射韓源之也來了。三位大人雖然都用了雨具,但到勤謹殿時還是渾身都濕透。
如此面聖,未免失禮,都由內侍領著去換過一身乾爽的衣裳,這才被請進勤謹殿。
勤謹殿裡已經提前點起了燭火,自從宮中宣布要節儉以來,桓衍就將勤謹殿的燭火減半,很少沒有像今日這樣靡費了。
但是此刻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心思去理會這種無關緊要的細節。
「陛下!」中書令趙寵表情凝重地拱手,「這場雨再這樣下下去,只怕頃刻之間就是一場洪澇,還需早做打算啊!」
「不單是京城,還須得防著外地各處也有受災的。」尚書左僕射韓源之死死地皺著眉頭,也跟著道,「事實上,豫魯一帶受災的摺子,今日才送到臣的案上,原本是打算明日朝會時與陛下商議……」
說著掏出了藏在袖中的奏摺,呈給桓衍。
「今年的天時,只怕十分不好。」侍中譚涓不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洪澇之後,向來容易滋生疫病,也需提前防範,以免到時候措手不及。」
若不是這樣,他們三個位高權重的大臣,也不會冒雨過來了。
這種事,早一刻晚一刻,都干繫著許多人的性命。
桓衍雖然是個酷愛耍弄權術的帝王,並不怎麼關心國計民生,可是天災這種事,向來都是跟天罰聯繫在一起的。他身為天子,卻讓人間遭受天罰,那必然是他這個帝王德行有虧,才讓上天降罪。
所以災情越是嚴重,他就越是脫不開干係。而桓衍絕不是那種可以為了這等事下罪己詔的帝王。
所以他隨手翻了一下那幾本奏摺,表情也變得十分嚴肅,「救災賑災之事,刻不容緩,就都托賴三位卿家了!」好在這種事自然有一套運轉的體系,完全可以交給下面的臣子去辦,不需要他太過操心。
三位大臣顯然都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對視了一眼,紛紛點頭應下。其實事情他們就可以處理,之所以要過來一趟,主要是走個過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