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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珠湊近了,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用氣聲在鶯美人耳畔道,「真的沒有,假的還沒有麼?」
兩人離得太近,她呼吸間的熱氣撲在鶯美人脖子裡,卻激得她打了個寒戰,險些直接跳起來,失聲驚叫。雖然下一刻她就抬手捂住嘴,強自按捺住了,但看著寶珠的視線,依舊是驚疑不定。
寶珠已經面色如常地退開了,「奴婢能想到的主意就是如此,小主請細細思量。」
說著就要退下。
鶯美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先留下,讓我好好想想。」
她站起來,焦躁不定地在屋子裡踱了好幾圈,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孩子當然是生不了的,但鶯美人突然想起這建章宮的傳聞來,都說這裡有嬰靈鬧事,到時候設法掉了胎,對外可以說是嬰靈作祟。事情鬧大了,傳揚出去,也算是為陛下開脫了。
但是旋即,她又皺起了眉頭,「可是即便如此,也只有幾個月的安穩,沒了孩子,不是又回到原點了嗎?」
「怎麼會?」寶珠說,「聽說小主與陛下跟前的何總管相熟,到時候就請他上奏陛下,重開選秀。那時新人入宮,小主卻因為沒了孩子,憂思過度病倒,宮中還會有誰注意您?」
鶯美人如今萬眾矚目,無非是因為宮裡只有她一個新人。若是大選秀女充掖後宮,一次怎麼也要選個十個八個,到時候宮裡就熱鬧了,就是皇后,恐怕注意力也只會放在嬌花一般的新人身上,哪裡還會注意到她?
若能借著懷孕和滑胎兩件事做文章,讓位分再進一步,成為一宮主位,那就更安穩了。
到嬪這個位置,除非惹了皇帝厭棄,否則就是皇后也不能隨意處置。至於聖眷,「小主能得幸一次,自然還有第二次。只要陛下念著這份舊情,就不會輕易厭棄您。」寶珠如是道。
鶯美人想到自己能得寵幸,並非因為本人有多出眾,乃是因為陛下那一點與越王爭勝的心思。只要越王在一日,自己想必都不會有事,不由又高興起來。
或許是因為寶珠果然有用,或許是因為未來的安排已經豁然開朗,鶯美人忽然發現,與越王有牽扯,也不是什麼壞事。
至少在這宮中,她不是孤立無援。相信必要的時候,越王也不介意對她伸出援手,在後面推一把。
而且這種牽扯,就算暴露了也沒關係,縱然陛下知道越王為她出手了又如何?恐怕只會更在意她。
讓這對兄弟去爭,自己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
桓羿的身體徹底好轉,連心情也開朗了許多,加上又來了幾個新人,整個和光殿自然氣象一新。
馬上就要過年了,今年桓羿出了孝,成總管便決定將這個年過得熱鬧豐盛一些,因此所有人都被支使得團團轉,準備各種年下要用的東西,尤其是吃食。
甄涼不但要忙自己的事,還得去馮姑姑那邊應卯。
之前幾次幫忙,讓馮姑姑徹底信任了她的能力,過年這樣的大事,自然也要讓她參謀一下才放心。
其實有舊例在,今年皇后推行節儉的話又已經說出去了,也沒什麼可增刪的地方。可是馮姑姑已經習慣了她把事情辦得漂亮的手段,便有些不滿足。
若只要中庸,她也不會找甄涼了。
甄涼想了想,道,「新年是大事,不單是宮中,就是朝中也是如此。正月初一陛下要去祭天,又要開大朝會,晚上還要大宴群臣,皇后娘娘縱然在後宮裡折騰出花兒來,陛下看不見,不也是枉然?」
難道辛苦一番,就真為了外人那幾句面上兒情的誇讚?還不是要皇帝看在眼裡,才是真的功績。
說一千道一萬,皇后再怎麼賢良,一個「無子」就能壓得她抬不起頭來。前朝後宮因此詬病的人不少,是她把事情辦得再漂亮都沒有用的。博這樣的名聲,才是費力不討好。
馮姑姑聞言皺眉,「那依你說,又當如何?」
甄涼道,「上元節朝中放假,陛下不必為朝事煩心,正好鬆快鬆快。不如卯足了勁兒,把那日的宴會操持好。」
「有理。」馮姑姑眉頭展開,笑道,「就是這樣辦。」
兩人又商量著將具體的流程定了下來。按照甄涼的說法,既然要辦,不如辦得大一些,新奇一些。畢竟過了承熙三年,不光是桓羿出了孝,桓衍也同樣如此。再說,他如今得了桓安,正是躊躇滿志的時候,恰好需要這樣一場盛大的宴會,來展示自己的權威。
替主子們想到前頭,是她們這些女官出頭的方式。而替皇帝想到前面,則是皇后露臉的方式。
揣摩著皇帝的心意,提前將事情辦好,辦到他的心裡去,這樣效果才最好。等他吩咐了再辦,那就落了下乘。
甄涼用的還是老一招。元宵節民間有賞燈會,就連城裡都不禁夜,可以狂歡三日。宮中雖然要講規矩,但這樣的日子也可以放鬆一些,不如就照民間的風俗來,不必過分拘泥於身份。
既然不合規矩,那就是宮中以前沒有過的。如今有了,就是頭一份。
馮姑姑還有些拿不定主意,甄涼也不多言,讓她自己去細想,起身告辭了。
從尚食局出來,甄涼琢磨著這場宴會對桓羿來說有哪些可以利用之處,一路都低著頭,冷不防險些撞了一個人,驚得連退好幾步,抬頭看見人,連忙福身行禮,「見過葉尚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