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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年只有在十一月楓葉紅的時候,白宗殷會去陵園拜祭父母外公外婆,權叔開的車,帶點這些燒紙,他堅持他的,在一旁默默的燒完東西,然後就去車上等。
宗殷會在墓前待到天黑,陵園寒氣很重,很久了,才會回到車上。有時候下雨了,權叔便留一把傘,也沒陪著。他知道宗殷想自己留下來。
現在宗殷帶小澄過去。
權叔覺得是好事情,人已經走了那麼多年,宗殷也該走出來了。
權叔不知道白父、李家人死亡背後真相,以為是白宗殷沉浸過去,遲遲出不來,這孩子重情。
「早早去。」權叔說。
齊澄上樓換衣服,他想挑一身黑色的,結果老公給他買的衣服顏色都很鮮明和嫩,倒是以前原身買的衣服有很多顏色暗的。像那件機車皮衣,還有破洞牛仔褲。
都是黑的。
可有顆洞,也不顯得正式,還有皮衣是不是太輕浮了?
齊澄抓著頭髮,將目光放在了老公的衣櫃中。老公有很多深色的衣服,黑色、深灰、菸灰等。他剛伸出試探的狗爪爪,就被抓包現場。
「澄澄。」
背後傳來衣服主人的聲音。
齊澄:!
規規矩矩手背後,轉身,笑!
「我想找一件黑色的衣服老公。」小狗勾乖乖解釋。
白宗殷怎麼會不知道,他臉上不自覺的帶著笑,過去牽著小朋友的手,說:「穿你喜歡的衣服,爸爸媽媽看到我們過得幸福,會很放心的。」
齊澄沒有質疑真的嗎,他相信老公。
最後齊澄穿了一身老公給他買的衣服,鵝黃色像是小黃鴨的毛衣,酒紅色的牛角扣大衣,搭的駝色褲子,駝色的UGG,戴著黃色的帽子,一點風都沒漏,嚴嚴實實的。
權叔看了夸:「就要這樣穿,那裡冷,風大,保暖好。」
傳統的權叔也知道,去的人和活生生的人,當然是活人重要了。更別提小澄還是宗殷在乎的人。
權叔沒去,讓司機開車,方便夫夫說一些話。
陵園在名城的郊區——玲瓏寶山。那片是名城有名的墓穴地,大大小小的陵園,據傳聞,當年開發時,有請大師看過,說風水好——這裡的好風水指的是利去世的人。
玲瓏寶山也是山脈連著,不過要高聳許多。
開車過去一個多小時,還是走的高速。下了之後就很快,開了十多分鐘就到了,陵園大門看上去有些年齡感,是座很老的墓園,但打掃收拾的很乾淨,冬日裡的樹木光禿禿的,有幾分蕭瑟。
車往進走,兩排梧桐、針葉松。針葉松還是綠色的,深綠。靜悄悄的,掉落的樹葉好像都能聽到聲音。司機到了停車場,齊澄和老公下來,他想拿權叔交代的燒紙。
「掛輪椅把手上吧。澄澄,我想牽著你的手。」
齊澄立刻把袋子掛輪椅把手上,將手遞過去。他們走了很久,墓穴在陵園的最裡面。
大過年的,陵園幾乎沒什麼人來燒紙,即便是也是年前就燒了。守墓人很少見這個時間過來的。多看了一眼,看到輪椅有了印象,再看臉,認出來了。
只是今年身邊跟了個年輕小孩。
守墓人送來了瓦盆,說:「用這個燒,裡面的灰倒在牆角的桶里。」
「好。」齊澄打招呼道了謝。
守墓人就離開了。只是心想,這個坐輪椅上的年輕人,終於不是一個人了。以前即便是有那個老哥陪著,可他看得多了,這輪椅年輕人就是孤零零一人,不一樣,不一樣。
他們先給外公外婆燒紙。
齊澄蹲在一旁,點燃了一顆顆金元寶和紙錢,慢慢丟進瓦盆里,看著火苗燃燒,他從未做過這種事,所有的經驗都是聽權叔說和看電視新聞。
所以做得很小心和鄭重。
「外公外婆,我是齊澄,你們可以叫我澄澄,我和老公來跟你們拜年了,新年好啊。」
「我過的很開心和幸福,不知道你們在那邊是不是也很平靜祥和,希望是的。最近我去檢查身體了,有了驚喜,我和老公有了小寶寶,等三個月後,它結結實實了,我會再來告訴你們的。」
他說完扭頭看老公。
白宗殷說:「等寶寶穩定了,我和澄澄會再過來的。」
齊澄就露出淺淺的酒窩。
與外公外婆合葬一樣,白父白母也是合葬,離得不遠,就在牆邊的樹下,所以守墓人才說將灰倒在牆邊的桶里,他懶得跑一趟,也是因為來燒紙的人都會逗留一些時間,緬懷過去的人。
不好打擾。
「我母親很喜歡梧桐樹,這個陵園是梧桐最多的。」白宗殷說。
齊澄抬頭看了看,冬日樹葉凋零,但樹枝很繁茂,要是夏天過來,光陰透過樹枝縫隙,斑駁灑下,「很漂亮的。」
「是,爸媽會喜歡的。」白宗殷隨著少年目光看過去。
冬日的天很藍,猶如洗刷過。
來了這麼多次,即便最早是他選的墓址,後來再也沒有抬頭看過上空的風景。他總目光留在墓碑前,看著父母的照片,陷入過去痛苦的回憶。
燒焦的父親,滿身是血的母親。
一個人在輪椅上被仇恨吞噬內心。
現在不一樣,仇恨還有,只是他的目光不局限於報仇。白宗殷看著少年的背影,點著元寶,可能在想說什麼,露出了羞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