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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好像連恨也不恨了,只是想死。
他到底做了什麼?
竟是讓曾經這麼愛他的一個人,厭惡他、憎恨他、乃至以死來逃避他!
他重重扇了自己一個巴掌。
又怕這巴掌聲嚇到了南星,連忙又走遠了些。
屋內是彌空在為南星上藥包紮,他放下藥,不敢待著屋內,只在門外守著。
南星好像生怕被彌空趕走,生怕自己被彌空扔給他,南星一聲不吭,也不喊疼,好像為了證明自己不給別人添麻煩一樣。
他的心一抽一抽地疼,他寧願為南星受一切苦難,千百倍的受著他心甘情願。
可他連看一眼南星的資格都沒有。
他像根木頭般在外面站著,生怕南星發現了他的存在,等了許久,彌空終於出來了。
他又走遠了些,才敢和彌空說話:「怎麼樣了?」
彌空道:「他起得太早,身子也不好,如此折騰一番,已經累得睡著了。」
月見好似看見了南星睡著的樣子,可憐兮兮地,一邊痛一邊累,便是睡去了,不知睡得好不好,他很想進去看一眼。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
他現在是個能驚嚇到南星的怪物。
月見說:「我又捐了許多香火錢,勞煩大法師好好照顧他。」
彌空合手:「應該的。」
月見從袖袍里拿出一個瓶子,有些不齒:「這是、這是解藥,他的內力被我禁錮了,勞煩大法師拿著這解藥給他吃,他內力回來了,身子也會強健些。」
彌空皺眉:「什麼解藥?」
月見道:「他內力因藥禁錮,吃了解藥就能回來。」
彌空道:「他早已失去內力,吃了藥也回不來了。」
月見啞聲:「怎麼會?他此前內力深厚,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內力怎是說沒就沒!」
彌空問:「你不知道?」
月見眼皮直跳,好像有什麼更可怕的事發生,他問:「我該知道什麼……?」
彌空冷淡道:「你跟我來,去禪房,我與你細說。」
禪房極簡,只有兩個蒲團,一張桌,一幅字,一捧檀香。
僧人上了些粗茶,月似乎坐立不安,膽戰心驚地問:「大法師,可是有什麼事,關於他?」
彌空將一卷經書放在膝蓋,淡淡道:「我原以為你是知道的,他跟了你這麼久,你竟是一點也沒發現?」
月見茫然:「什麼?」
「手拿來。」彌空道,「我瞧瞧你脈象。」
月見愣了一下,才把手攤開,彌空嘆道:「果然。」
「是……有什麼問題?」
彌空問:「你可曾有絕命之症?」
月見點頭:「我娘胎離帶來的病症,命不久矣,不過還好被一位前輩治好了,如今好似根治了,再也不見發作。」
「前輩治好?」彌空冷笑兩聲,「不是南星治好的嗎?」
月見茫茫的,有些慌張不解:「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啊?南星不會醫術,只是最近看了些醫書!」
彌空一雙眼睛似明淨的琉璃,看著月見的眼睛,道:「他是你的藥人,你不知道嗎?」
月見的心臟好似被泰山般的鐵錘重重敲了一擊,他驚得站了起來,打翻了一盞茶,他情緒有些控制不住:「你說什麼?什麼藥人!什麼藥人啊!南星怎麼會是藥人!」
南星怎麼會是藥人?
有一個藥人,那不是羽涅嗎?
羽涅也不過是煉藥失敗品。
南星怎麼會是藥人?怎麼會!
太荒謬了!太荒謬了!
彌空不理會他的情緒,自顧自地說:「南星身上有一絲你的血氣,恐怕是煉藥之初被人溶進去的,也就是說,他是你專屬的藥人,他的存在,就是為你治病。」
「怎麼會?怎麼會啊!」他有些瘋魔的盯著彌空,「藥人是如何煉成的?我認識他不過多久,我不過是偶然碰見他,偶然……致此。」
彌空眼眸微垂:「煉藥至少用工十年。」
「是啊,我們不過相識一年之久,十年前,我不過是個孩童,而他也不知在哪裡。」
「十年前便有人為你準備,因煉藥九死一生,南星是極陰之體,乃是藥人極佳體質,那煉藥……極其痛苦,把人放進藥桶里浸泡,桶里先放萬千隻細小蠱蟲,把人的氣孔骨血都咬透了、泡化了,讓藥一點點滲透……為此,怕藥人氣孔把藥滲出浪費,又將人放進極寒之處冷凍,如此多則半月一次,少則一月一次,至少十年,方則成藥人。南星至少過這樣的日子,過了十年。」
「十、年啊……」
竟然這樣過了十年啊
他曾看過一小段藥人煉製的書籍,不過是看,就已經是看不下去,那樣極其殘忍的手法,他只是稍稍帶入自己,便覺得是生不如死的至痛。
可南星這樣過了十年。
這十年他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每月都有受一次這樣煉獄般的痛,要是他,早就瘋了。
他猛然想起南星那次被他虜來關進密室里,如今想來南星那話似乎是字字猶新,如雷灌耳的響,像巴掌般打在他臉上
「每月十五,寒玉山洞真是冷極了。」
「因為太冷了,心都涼透了。」
「月見,你知不知道冷得快要死掉了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