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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耳的血流了滿身,他摟著南星在他耳邊輕聲道:「你看吧……我說的沒錯,但我現在已經殺不了他,我帶你走……」
和以往每一次抱著他去寒玉山洞般平穩,只是速度漸漸慢了下來,一路上都是血,佛耳最終是精疲力盡帶著南星躲在一片高大的樹林裡。
佛耳的身體漸漸冰冷,他靠在粗大的樹幹上,但是他的手依舊死死抓著南星。
他喘了一會兒氣,手有些顫抖的從懷裡拿出了一個東西,南星看了許久才看清,竟是一塊質地極好的玉佩。
「這是我娘的玉佩,我娘叫盛蓉,他們稱作盛夫人……你拿著玉佩去佛王廟,找彌空,讓他保你……」
「為什麼……」南星的聲音沙啞,「都這樣了、是我殺了你……為什麼要保我……」
撐著最後一口氣帶他離開,死了也為他想好了後路。
世上怎會有這種事。
佛耳輕輕笑了一下,這是南星今天見他第二次笑,從那年至今日,終於看到了他笑,這麼沉默冰冷的人,笑起來竟格外溫暖。
佛耳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那年我娘出走,我爹為了氣她,便娶了我娘的庶妹作主母,隨後從青樓贖了名女子作妾,那妾室帶著個小孩……你也許太小不記事,我姓李,你兒時喚我作大哥……」
南星愣住了。
他小時候跟著母親,曾有名富商納他母親作妾,那富商姓李,他依稀記得李家主母善妒,時常苛待於他,他母親軟弱怕事,從來不敢為他出頭,但是李家有個哥哥待他很好。
李家大哥時常帶他玩耍,也時常帶許多玩具零食給他,常常幫他避開主母的刁難。
也是第一個保護他的人。
他小時候便想,假如能做個富家少爺,安穩無憂,上有父母兄長寵愛,如此渡過一生,便足以。
曾是他記憶里少有給予真心和溫暖的大哥,是他無數個苦難日子裡嚮往與回憶,竟然是日日守在他身邊的佛耳。
而被滅了滿門的竟是他兒時待過的李府。
「……我那時說想帶著你去外婆家,不讓姨娘欺負你,後來姨娘拿著此事大做文章把你母親趕了出門……不久我便聽說你娘先是瘋了後來死了,你下落不明……我當時悔恨至極。後來卻在決明宮見到了你……」佛耳緊緊握住南星的手,「我李家被冷上秋滅了滿門……星兒,你是我弟弟,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
南星的淚水無意識的流落,他哽咽大吼:「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說、什麼也不告訴我!為什麼總是狠心讓我冷讓我痛、讓我泡那噁心的藥浴、還逼著我看那些噁心的事!你想殺誰便殺誰、要做什麼便做什麼!你問過我嗎!你總是不說也不告訴我,讓我恐懼讓我害怕,有你這麼做大哥的嗎!」
他又憎恨又恐懼,他好像是恨佛耳,恨他如榆木般的冷,恨他閉口不言,更恨他瞞著這樣的秘密,而他像個傻子一樣什麼也不知道,他都不知道是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對他。
但他又恐懼於佛耳鮮血流下的速度,恐懼於指間觸碰到的冰冷。
「對不起……對不起星兒……我被騙了,被你義父騙了……他說……他說……」佛耳急急的喘氣,緊緊抓住南星,「他說你有病……說月見是你的藥……可誰知……正是相反……他騙得我好苦啊……」
「你說什麼!什麼意思你說清楚!你不准死!」南星的眼睛睜地大大的,眼眶裡的眼淚爭先恐後出來,流落在佛耳臉上,一滴一滴順著佛耳的血沉沒,「你不能死!你不要死、你為什麼總是嚇我,你不能死……」
南星的聲音漸小,他捧著佛耳的臉,把額頭抵在他的額頭,看著佛耳失去光芒的眼睛,呢喃般,「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啊,大哥……」
火光漸漸明亮起來,人聲鼎沸,南星抱著佛耳的屍首,明黃的火光照亮他滿面淚痕,他被數不盡的火把和看不清臉的人圍在中心。
「抓到了!是大魔頭南星!」
「佛耳已死!太好了!」
他們興奮歡呼,像是圍獵怪獸的獵人,南星摸著佛耳漸漸冰冷的臉,就好像擋在他身前的大怪物死了,剩下小怪物孤零零的,終是等著獵人大卸八塊。
南星撕開自己的袖袍,擰做一條繩,抽出他親手刺在佛耳胸口的利刃,他將佛耳的屍首捆在自己的背上,拿著那柄沾滿血的刀,站在眾人圍攻的中心。
用刀尖指著眾人,兇狠大吼:「誰第一個來送死!」
……
這一天死了太多人。
佛耳在心劍山莊滅了冷家滿門。
心劍山莊江湖上素有美名的月見少俠,召集眾英雄豪傑圍攻決明宮大魔頭南星。
諸多英豪在這次圍攻中第一次見到那名臭名昭著的魔頭南星,那位傳說中兇狠毒辣的魔頭,竟是名難得一見的絕色美人。
那位美人只拿著一把單薄的刀,背著佛耳高大的屍首,硬生生從重圍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人人都說決明宮只要沒了佛耳,隨便一個門派用些人馬都能攻破,那決明宮宮主南星不過是個狐假虎威的擺設。
可沒想到這位美貌的宮主成為了眾多英豪的噩夢。
也曾有人見他美艷動人,想趁著此次圍攻將他擄回去養做奴寵,但是鋪天蓋地的血潑灑過來,天空像下了一場血雨,漫山遍野的屍首堆積,他兇狠得像只惡鬼,所過之處無一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