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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書院裡最能說上話的夫子,在無言中已然做出決定。
陳夫子說,「從今日起,藏書樓白天供所有學子進去閱覽,包括男子。」
眾人驚住,半點聲音都沒發出。
「男子生來便受限制,註定不能像女子一般出門遠遊開拓視野,但這些都可以從書本中得到彌補。讀書不為別的,只為增長見識,使自己不局限於小門小院裡,哪怕身居宅院,心也能在書中找到寄託。」
陳夫子的這段話男學子們可能現在還不能理解,但等日後定能明白其中的深意。
「大家怎麼不說話了?」申夫子笑呵呵的問,「難不成是不願意進藏書樓?」
眾人這才從驚喜中回神,大聲嚷著願意。
太願意了!
藏書樓里不止有名人遺作,還有雜書話本,無論是女學子還是男學子都能在裡面找到自己想看的書。
而這些全都要感激林芽,要不是因為他,陳夫子肯定不會臨時決定開放藏書樓。
林芽可真是太棒了!
大家歡呼起來,整個講堂熱鬧不已。原本的抄書事件早已被喜悅淹沒。
申夫子看向林芽,也覺得這孩子難得,才氣跟眼界都有,只可惜是個男兒身。
她事後曾問林芽從哪兒來?聽他說是來自一個不知名的小縣城還頗為驚訝。
申夫子以為這樣的人不應該出自於小地方,因為林芽無論是容貌還是氣質,都像是上等人家的貴公子才對。
那種感覺,不是靠後天學習培養的,而是天生的貴胄氣質。
陳夫子跟申夫子離開後,賀眠看向旁邊的林芽,他神色平和,無怨無喜。
「姐姐?」注意到賀眠的視線,林芽眼裡才慢慢露出笑意,「怎麼這般看著芽兒?」
「沒事。」賀眠目光認真,低頭伸手屈指替他擦掉眼尾未乾的淚痕,「就是覺得你委屈。」
她語氣淡淡的,像是在陳述事實。
林芽怔怔的抬頭,眸光閃動,心臟猛的收緊,眼睛一錯不錯的看著她。
林芽剛才掉的眼淚是假的,這會兒卻真真的紅了眼眶,輕輕吸著鼻子。不知道是因為賀眠的話,還是因為她的舉動。
事情已經解決,在外人看來林芽做事漂亮,得到大家的好感不說,還讓眾學子們因此得到福利,簡直就是贏家。
但賀眠就是覺得他受委屈了。
陳雲孟是書中男主,就算他做事衝動沒有腦子那也自帶光環,讓周圍的人選擇維護他。
可林芽不是,林芽就是書中被一筆帶過的小角色,連個配角都不算。
就像剛才,林芽如果是主角,他就不用考慮那麼多,拿出書法集後就能直接打陳雲孟的臉,根本不用在乎事後別人怎麼想他,只因為他是主角不需要在乎這些。
但林芽不是。
剛才他的做法賀眠全都能看懂,也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就像是卡了根刺,怎麼都不舒坦。
所以她才伸手把林芽的手摁下去,該挨打的人是陳雲孟,不是她家芽芽,哪怕是做做樣子都不能真把手伸出去,要是有個萬一怎麼辦。
配角活的真是太難了。
她以後可得好好護著自家的寶藏弟弟。
林芽眼睫煽動,慢慢垂眸,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嘴角卻帶著笑。
他伸手輕輕攥著賀眠的衣角,瓮聲瓮氣的問,「姐姐,芽兒想哭,可以抱你一下嗎?」
賀眠湊近往他臉上看了看,大方的點頭說,「行,抱吧。」
林芽額頭這才抵在賀眠肩膀上,伸手想抱她的腰又礙於是在講堂不能擠她懷裡,只得這麼虛虛的靠著,輕聲抽噎吸氣。
從今往後,他也是有人護短有人疼的了。
剛才李綾對陳雲孟的維護林芽不是不羨慕的,就連以嚴肅公正出名的陳夫子,也沒真把二十個戒尺打在自家兒子手上,而是選擇順著他遞的台階就勢下來。
陳雲孟能有今天這個性子全是身邊人嬌慣出來的,任性肆意隨心所欲,但又不夠心思深沉精於算計。
不像他,活的小心翼翼,處處心機。
林芽額頭在賀眠肩膀上蹭了蹭,跟只撒嬌的貓兒一樣,心裡酸酸軟軟的。
「芽芽,」賀眠猶豫猶豫的側頭喊他,林芽悶悶的用鼻音軟軟嗯了聲,乖的不行,然後就聽她說,「咱哭歸哭,但能不能別把鼻涕蹭我衣服上啊?」
感情她先前湊近了看林芽,就是看他有沒有流鼻涕?
「……」好好的氣氛瞬間沒了。
林芽從她懷裡退出來,剛才心裡的那股子難受被賀眠的話衝擊的蕩然無存,撿都撿不起來。
他故意做出委屈模樣,「姐姐是越發嫌棄芽兒了。」
「先是說牽手出汗,後有背芽兒下山嫌芽兒重,現在連肩膀都不讓芽兒蹭了。」他細數賀眠的條條「罪狀」,作勢要跟她好好掰扯掰扯。
「不嫌棄不嫌棄,我開玩笑的,讓你蹭,怎麼蹭都行。」賀眠怕他說個沒完,立馬賠罪,毫不猶豫。
她討好的伸手給林芽擦眼淚,只是指尖擦觸到他眼尾淚痣的時候心尖莫名一顫,像是有股微弱的電流滑過。
賀眠也沒當回事,反而是狗膽橫生,順勢伸手捏了捏林芽的臉蛋。
滑滑的,嫩嫩的。
林芽很瘦,但臉上卻不是皮包骨頭,反而是帶點小肉的瓜子臉,手感極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