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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下輕顫,抬眸便看到了跟前朝她低眉行禮的溫庭之。
君子溫其如玉,玉樹臨風。二十出頭的溫庭之,正值風華正茂的年紀,他眉眼有後來沉澱化為優雅的驕貴,有彼時未被時光細膩打磨的稜角。他如今沒有未來溫郎的深刻溫柔,可有著這個年紀該有的意氣。
少年眉眼最是勾人神魄,他此刻看著她,眸色淺淡,禮儀有度。秦書望進他的眸子,卻是看到了寒風冬夜,身後月色朦朧,他立身在殿前,半步不肯退讓的樣子。
他今兒著紺青官服,身前的孔雀羽翼繁華文雅,同他的人一般,優雅貴氣。亦好比他就該這般前程似錦,官運亨通。
無論什麼青色,他穿著都格外好看。
後來的溫庭之溫柔在風骨,那刻進骨子裡一般的君子風度,是現在的溫郎所未企及的。
有些東西果真是只有歲月才能贈予的禮物。
秦書瞧著他,有些遺憾。
她上輩子眼裡只顧裴郁卿,竟不曾好好看過這樣的溫庭之。
第3章 微臣裴郁卿 參見令珩公主
秦書細細瞧他一番,目光也忘了藏一藏。
陛下看在眼裡,意味深長地回眸望了眼溫庭之。隨後視線重回秦書身上,斟酌著自語般道, 「這麼多年,不曾想姑娘都這般大了......」
他打量著眼前的小姑娘,眉眼間恍若看到當年的衛寧,令他失神一晌。
「你的封字還是朕所賜的。」文帝眯眼看了眼湖上微波漣漪,想起當年衛寧一紙書信進宮,讓他給秦書賜封。當時氣恨,撕了書信未理。
最後,仍是抵不過心軟,送了一道聖旨至秦府,為秦書賜字令珩。
一晃經年,文帝自己都忘了他孤身成為這天下之主有多久,如今看到令珩,才發覺衛寧長公主已故去這許多年......
陛下收回思緒,望著她直接了當問道,「令珩,你可恨朕?」
身為皇族,天子不認,她甚至不如一些親王郡女或世家後人。
秦書斂眸,微微俯身頷首道,「陛下言重,臣女不敢。」
她嗓音平靜,不屈不撓。文帝看向她,忽然輕笑道,「你不敢?你的性子承了你母親九成,你有何不敢。」
陛下說著,同她開門見山道,「今日召你進宮,朕也不同你拐彎抹角。你年紀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朕想給你指婚。」
秦書聞言頓了頓,始終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出口卻是虛言難辨,「陛下關懷,臣女受寵若驚。」
兩個人暗裡較著勁,奉承著血緣相互假意,是因為秦書不怕他。
文帝挑了挑眉,這丫頭話分明說的好聽,可偏怎麼聽怎麼不順耳。
他瞧著她,毫不客氣地直言道,「朕想將你指給裴上卿,你可喜歡?在這之前,朕也恰好聽聞你們自幼便有婚約,如此正兩全其美。」
秦書聽這話,將反駁的話放了放,她抬眸端莊地看著文帝道,「陛下,令珩乃陛下親賜封字的公主,是皇族宗室。若說指婚,也該是將裴上卿指給令珩才是。」
她這話,分明是陛下自己將皇族都貶低了。
可偏她說的沒錯。
文帝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天子目光如刀,她腰身挺直,低眉順眼。
「好一個令珩公主,當真是衛寧長公主的女兒。」
「溫大人,你瞧見了嗎,這就是朕的好皇侄。」陛下似醞怒意,眉宇微沉,「同她母親一樣,狂傲無謂。」
秦書斂著眼睫,掩著眼底神色。
她這輩子面對著天子威壓,真真是一點兒也不腿軟,因為她清楚,她這舅舅捨不得砍她腦袋。
「陛下,事關殿下終身也牽連社稷,自是要謹慎些。殿下乃皇族後裔,天生高貴且心性秉直,當不是一般人配得上的。」
溫庭之嗓音如人,溫潤細膩,說兩句話便能叫人聽著這聲音消氣兒。秦書視線調回他身上,眸光影影不諱地望著他。
他似是知道,又像是裝著不知道一般,只低眸站在一旁。
「溫大人說的是,納蘭氏後人,公主殿下的駙馬自非一般人當得起。」文帝隨口順著話說下去,消了些氣性,懶得同她計較,「所以朕挑了裴上卿。」
「朕將裴郁卿指給你,如何?」
陛下不同她計較,秦書卻是不知好歹。
她當下壓掌俯身行了一禮,作好惹天子生氣的準備道,「回稟陛下,令珩不想要上卿大人。」
「你......」文帝眯眼看著她彎腰,額頭恭敬地貼在手背上的順意姿態,剛消的火被她平淡的一句話便澆了起來。
語氣秉性,同她母親如出一轍。這麼多年,自衛寧故去,何曾有人敢這般忤逆他。天子當下便怒火縱生,橫眉立目指了指她,揮袖有些切齒地壓聲道,「納蘭令珩...你好大的膽子!」
「朕告訴你,婚書可廢,聖旨難違。賜婚聖旨不日便送去秦府,你若膽敢抗旨不遵,朕立馬摘了你的腦袋!」
這回的覲見,以陛下怒揮龍袍而終。
上輩子她心下暗喜,乖乖地聽話,讓她嫁她便嫁。
可這回,她不想嫁了。
離了太液池,繞出御花園,秦書漫步在宮廷的小道上,有些惆悵地嘆了口氣。
「殿下,到底怎麼了?從面聖到現在,您都嘆了八次氣了。」司音終於不解地問出口,秦書長舒了一口氣道,「我只是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