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
秦書覷他一眼,納罕地問,「你是怎麼聞出來的?」
她還有心思問這個?
裴郁卿神色愈沉,掐她下巴的手用了些力, 「說,哪個男人?」
「......溫卿。」
她頗誠實。
裴郁卿心口一窒,對於如此坦誠的話竟不知如何作答。他視線寸寸,落在她修長瑩白的頸上。
秦書察覺他越發複雜的目光,摸了摸脖子解釋道,「這個說來話長......」
「殿下不用說了。」他悄然嘆了聲,垂眼時落下一片淒涼,「微臣明白。」
秦書倦怠地揉了揉後頸,驕矜道,「裴卿,你我既成夫妻,本宮自當忠誠。你能做到的,我一樣能做到。」
他能君子坦蕩不逾此約,性情高潔,她亦如此。上輩子縱然半生不談情字,但兩個人自始至終都做到了忠貞坦誠。一旨詔婚,此約不廢,便不移青山。
她從不願輸他。
裴郁卿片刻未言,他抬眸看向她,「可微臣過貪,想要的是殿下對臣至死不渝的情,而非對一紙婚約的忠誠。」
過貪嗎。
她前生對他,便是這麼貪圖的。
秦書望著他笑了笑,「為什麼。」
「那殿下為什麼。」
裴郁卿認真看著她,「為什麼不願意,近我一步。」
「殿下曾說,臣不懂得如見青山、死生契闊。可微臣想......對殿下,臣當是懂得的。如今殿下為什麼不願意看看我?」
「女兒節夜宴初遇,微臣一禮,是真心實意。」
秦書怔然,望進他眸底,如墜辰星漫長夜。
裴郁卿從未提過這一句。
他嗓音緩緩醇郁,秦書只覺入耳低聲,升溫至心口。
「眾人皆道我陰詭手段,修羅城府。我一步步拜上卿位,將那些佞臣一個個拽下深淵,這一路,多少血淚也不足為道。裴郁卿,從不做無把握之事,我要設計,便要分寸精算,一步也不容錯。」
「秦大人嫡女,皇室宗出令珩公主。要以她做墊梯,說難不難,說易不易。拜位不及時,我沒有任何把握可以娶到她。我查她細緻入微,細到她喝茶只取七片葉,出門從來都左行。我欲騙取芳心,一步一勾,手腕數不勝數。」
「可那夜初遇,非吾料算。」
裴郁卿認得傳聞中那位令珩公主,那一夜燈輝落落,他瞧見她怯生生避開人的模樣,同宮中嬌生慣養的公主是完全不同的。
在沒人過去的時候,她彎腰逗著湖底的魚兒,笑靨盈盈,眉眼彎彎,是他從未見過的純淨笑意,和太湖的水一樣清澈。
他經過她,朝她行禮,他知道她為何害怕,為何怯懦。他彼時位不及高,目光長遠,要的是她的未來,因而並不打算冒昧招惹她。
她只是皇族不認的外姓公主,他並不需要她的青眼以上高位。他需要的是他高位之後,她的身份。
而秦書更是從未把自己當過公主,所有人都約定俗成似的視她為常人,更無需他人行禮。
可他當時,就那麼不自覺地做了。
「殿下是清風皎月骨,十里漫花腳下簇,生來高貴。徘徊失色,低眉稱臣,甘之如飴。」
他一字一句,皆清脆敲在她心上。
眉眼眸華又何止拽人沉淪,落進他眸底,半生不死不休,何嘗不是甘之如飴。
秦書從來沒有聽他說過這些,也從來不知道,他會說這樣的話。
他們半輩子那麼長,他為何從未啟齒?
「裴郁卿......」
她出聲才知嗓音澀然,夾雜碎苦。
他之後說了什麼,秦書已然不記得了。
又似乎什麼也沒說。
她只記得呼吸沉灼,千萬糾纏。
唇齒相依,耳鬢廝磨,熾熱香沉鬱郁入腑。
成全於此恍若半生夢境,流光皎潔,一瞬萬年是前世今生。
閉眼時恍惚有淚,自眼角溺於無盡深吻。
是為了什麼,她不知道。
更不知眼前之人是她的裴郎,還是遠遠可望的裴卿。
第27章 天上星辰水中月 (三) 姐姐,她愛我……
溫府大門外, 車馬行停。
葉華年早早在門口東張西望,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溫府主人。
「你在這裡待著做什麼。」
葉檀見他一副盼望的模樣,葉華年勾唇一笑, 「姐,上回我未來媳婦兒和我說還會再見面的, 肯定就是今天。」
他們都是京城官宦子弟,今天這樣的場合, 一定能見面的。
葉檀噎語, 沒想到他還記著這茬。
早知道上回不騙他了。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對什麼事情有這麼長情。
「嗯......葉華年, 如果令珩嫁人了呢?」
「不可能。」
葉少爺一口否決,有理有據道,「她一定喜歡我。」
「......你憑什麼這樣堅信。」
「她不喜歡我怎麼會對我好?姐姐的朋友這麼多, 你見有誰像她這般,待我如此上心?」
在誰眼裡他葉華年都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是扶不上牆的阿斗,也從來沒人和他說過那番話。
他看得出來,她是很相信他的。
他答應她不惹事, 她就信。
有時候連姐姐都不信他的話, 她卻信。
葉華年確信道,「我能看懂她的眼神, 她一定喜歡我, 她懂我。姐姐, 她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