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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跪立如松,巍然不動。
「陛下!」
雲挽飲泣喊出聲,文帝恍若夢魘脫身。他呼吸沉促,納蘭忱額角的血痕醒他三分理智。
此景下,求情即是加罪之辭。
裴郁卿只盼自己所布之局能有所成效。
氣氛推至冰點,連夜風都寂靜。
隔著一潭漣鳶湖,遠處岸上的歡聲笑語遙遙難聞聲,仿若兩個世界。
屏退旁人的侍衛四面八方圍困此處,眼下卻似有鬧聲。
「我要見陛下!」
這會兒,方才呈傘燈被踹開的小太監匆匆來報,跪地輕顫著嗓音回稟,「陛下......令、令珩公主求見。」
陛下聞言一腳踹開身邊的石凳,其滾滾落下亭外,天子尚未息的怒火頓時如有澆油之勢, 「讓她滾!」
小太監連滾帶爬地退下。
也正在此時,侍衛持刀步步退後,因不能傷了硬闖過來的令珩公主,並不敢強行攔她。
秦書髮絲凌亂,揪著衣領闖進來雙目通紅地跪在亭外,行禮叩拜,嗓音哽咽,「臣女秦書,懇請陛下聖明做主!」
文帝只恨手邊已無物可砸,指著她沉聲道, 「趁朕還不想摘了你的腦袋,現在就給朕滾。」
秦書毫不畏懼地起身,直身跪立。
她逕自看向陛下,臉上還有淚痕,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陛下,臣女雖身份低微,可縱是再低,也是上卿夫人。如今在這皇城,在天子宮城受人欺凌,陛下認為,該何以呈罪?」
她衣領扣子開了幾個,髮釵欲墜而落,滿目倔強忍淚。
裴郁卿眯眼看向她,眸色沉潭晦暗。
他抬步解了自己的外衣過去蓋在她身上,看著她想從她眼裡讀出些什麼,可她不看自己。
好的很,她這個餿主意當真好的很。
「你說什麼?」
文帝凝眉望著她,與此同時,侍衛將衣衫不整到處喊冤的魏賢郎押了進來。
「陛下,魏賢郎追令珩公主至此,方才轉身欲逃,被吾等捉拿。」
魏賢郎衣衫甚至敞開著,連胸膛都隱約可見,聽了方才秦書的狀詞,惶恐地看著陛下, 「陛下,臣冤枉!」
「既冤枉,賢郎君何故轉身欲逃?」
溫庭之似無意問了一句,魏賢郎當下便指著秦書,「臣是怕衝撞了聖駕,而且是她!是她勾引我的!」
裴郁卿抬腳踹上他胸口,魏賢郎整個人都被向後踢飛了幾步。
「放肆。」
上卿大人垂目幽然望著他,嗓音冷沉,「膽敢對令珩公主言語不敬,賢郎君當真是仗著魏其侯府門楣聖寵,忘了身份。」
秦書在一旁低聲抽泣,卻還強忍著不出聲。她從手裡呈出攥了許久的玉佩,「魏賢郎說有話要與臣女相談,臣女自聽之。誰知賢郎君將臣女領至花園人少處,欲圖謀不軌,還將此玉佩交予,說......說讓臣女跟了他......不要再當什麼上卿夫人,竟還對臣女說......說那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話!」
魏賢郎見到那玉佩,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
他的貼身玉佩怎麼會在她手上!
他那該死的弟弟分明說被他拿去當了!
魏其小侯爺和這哥哥素來是水火不容,小侯爺又本來就什麼事兒也幹得出來,他便是說把他的玉佩拿去丟進茅房魏賢郎也不覺得稀奇。
小侯爺性子和葉家少爺合得來,紈絝是紈絝了些,但本性不壞。
這魏賢郎可就不一樣了,這位是和宋承一樣的德行,作一顆歸盡的棋子再適合不過。
世族高門,大多都是有標誌的,馬車也好,玉佩也罷,都是一看便知身份。
好比這玉佩,獨一無二的魏其二字,是其他地方不會造也不敢造的。
成和公公將那玉佩接至陛下眼前,文帝看了一眼便朝魏賢郎狠狠砸了過去,「放肆!」
「陛下!陛下臣冤枉!」魏賢郎恍然才發覺自己被這女人給下了圈套,著急蒼白地辯解,「這玉佩是她偷的!」
他一路對她窮追不捨,貼身玉佩又在她手上,自己身上衣袍又是這般景象。
一切不言而喻,什麼解釋都顯得多餘無力。
「即便是偷的,也該賢郎君給令珩公主機會才是。」
溫大人不語便無事,一開口便句句要害。
魏賢郎百口莫辯,指著秦書恨的咬牙,「當真是她......」
「賢郎君想說是臣女勾引你,偷了你的玉佩告狀御前是嗎?敢問賢郎君,令珩為何要以一個女子貞潔清白大事構陷於你?於我何益!」
秦書看著她,一邊憤憤質問,清淚落痕。
「分明是你!」
魏賢郎氣急,殺了她的心都有了。
分明是她騙他去花園!
話沒說完,跳腳的賢郎君已經被陛下一腳踹飛。
「混帳!」文帝一腳不解氣,三兩步上前又踢了他兩腳,「你個畜生,真當朕不敢動你侯府半分?!那盛寵門楣給的是你魏其侯府世代功勳,哪裡是給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
魏賢郎好色之名雖不算太遠揚,但關及這些世族的風語陛下多少也聽過。
侯府門下出了這麼個東西,當真家門不幸。
「令珩乃納蘭聖族正統冊封皇室公主,朕之親脈,你這雜碎也敢有歹心?」
文帝說著又朝魏賢郎踹了一腳,怒斥不絕, 「若非今日令珩無恙,朕定摘了你的腦袋禍及你魏其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