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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夜來枕星河 (一)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大郢西北姑藏之地, 地貧荒瘠,常有災苦。
朝廷不吝撥款賑災一次又一次,其用卻從未在百姓身上。
溫大人終將陸欽臣的奏書遞至天聽, 呈於陛下聖面。他調查此事,尋枝挖節, 觸及不少人的底線。身在京城,都有人敢明目張胆對他下手。
「上至戶部, 下至巡按御史, 再到知府, 層層相護,剝削壟斷。百姓不得救濟,有動亂便以官兵鎮壓, 下手不論生死。兩年前的一位巡按御史傅大人,手持萬民書欲回京呈報,最後卻因意外未能歸京。」
溫庭之字句回稟,御桌震聲而響,文帝揮開桌上其餘的文碟, 嗓音隱忍著未發的怒意, 「傳太子。」
溫庭之微頓了頓,抬袖道, 「陛下, 太子殿下尚在處理琉瀛之事, 恐難分神。」
內侍聞言停在外間,等待陛下再下令。
文帝抬目看了一眼溫大人, 玉扳指盈著暗光,輕轉了半圈。陛下遲思片刻,改口道, 「傳信親王。」
內侍得令快步離去。
他望向溫庭之,指節意味深長地敲了敲桌上述奏,「溫卿手持此奏書,想來也不太平。沒人想要殺你,嗯?」
「想殺微臣的人越多,離真相就越近。」
「看來你是碰了太多人的界線了。」文帝冷聲笑道,「朕在這天子之位坐著,底下一個一個懷揣的心思,皆可觀之一清二楚。可偏他們都認為朕閉目塞聽,只因天子獨一,臣子之心卻是殺不盡的。」
「陛下聖明賢決,是萬民景仰的君主。」
文帝沉嘆了聲,倦笑道,「溫卿說這樣的話,朕倒是樂的相信。若換作裴卿,朕半個字也不信。」
他翻了翻手邊的述奏,隨口問道,「溫卿,這奏書何人執筆?可是你所說的那位,陸欽臣?」
「正是。」
文帝揚了揚眉,又仔細翻看了兩眼,「文辭如此才華,怎的只會是個欽臣之職。」
溫庭之抬了抬眸,目色微斂。這奏書他也看過,和陸長風交談,亦覺他談吐不俗,學識淵博。
如此人才,卻只謀了地方之職。其中緣由往下深究,只怕牽扯出來的,還有吏部。
「殿下,陛下已將姑藏案子交給信親王處理。小王爺辦事,此案便不簡單了。」
行過曲廊,納蘭楮眯眼看了看薄暮的殘陽,冷笑道,「不簡單又能如何,難不成派人去殺了孤親愛的皇弟?馮尚書這老匹夫,平日裡受賄貪墨,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知道這貪得無厭的老東西,賑款也敢貪吞,當真找死。」
「你去將他那些破事兒都一鍋端了,那位置也該換人了。」
「是。」鎮襄候沉吟良久,行至他身側,轉身定定看向太子殿下,「殿下,這一次,吏部恐怕也有問題。」
「怎麼。」
「裴上卿今日無意間說了一個名字,趙復。」
納蘭楮細想了想,沒想起來。
他擰眉沉眸,「這人是誰。」
「人並不重要,只是一個靠錢買官的富商。不過他這個官位頂替擠下去的,正是自姑藏入京的陸欽臣。」
事情雖然不大,但這是一件天知地知,沒有第三個人所知的隱事,裴郁卿又是如何得知的。
不言而喻。
「殿下,如今的朝堂,風向早已不動聲色地暗流偏倚。」
「裴上卿。」納蘭楮目色陰翳,笑意沁寒, 「又是裴上卿,孤還是太縱容他了。」
殘陽隕矣,晚風浸如涼水。
「侯爺,該向雲氏下手了。」
*
葉檀隱隱有些緊張地坐在秦書對面,雙手捧著茶杯悄悄轉。
她還是第一次這樣和殿下單獨面對面地相處。
「這家茶館是新開的,還不錯,世子妃嘗嘗。」
秦書朝她笑了笑,「冒昧請你出來,是因為我想問,世子妃和裴大人的婚約......」
「咳——」
葉檀剛喝的一口茶,就這麼嗆了回來。
秦書噤聲,連忙幫她拍拍背順一順。
她好像太直接了,一點鋪墊也沒有。畢竟他們兩個有婚約的事情,是天知地知。
葉檀驚訝不小,眼角淚都嗆出來了。
「殿下......」
秦書幫她續了茶,笑道,「你是不是意外我怎麼會知道?此事說來話長,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想弄清楚。」
葉檀輕拭了拭唇角,平復道,「我...我和兄長的婚約是自幼父母定下的,後來因為各種原因,就......」
她目光炯炯,還是很好奇。
殿下竟知道這件事,那她也知道她和兄長的婚約是假的了?
那......
「這些我都了解過,你們迫不得已解除婚約,你被陛下賜婚嫁給了世子,幫扶葉氏。」
秦書呷了口清茶看向她,溫和道,「其實我想問的是,世子妃知不知道裴大人和我的那一紙婚約是哪裡來的?」
葉檀張了張嘴,神色遲疑。
見她如此,秦書更篤定了從她這裡可以找到一些線索和答案。
「你知道對不對?」
葉檀低頭迴避她的目光,有些為難。
「我......」
雖然不知道殿下是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她和裴哥哥的婚約,原只有他們兩個和三世子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