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頁
溫庭之右側胸口一道長痕,血淋淋地刺目。
秦書仔細著不碰到他傷口,將周圍清理乾淨,免得感染。
他肌膚白淨,顯得血色更冶。
儘管動作很輕,秦書抬眸還是見到他額上薄汗。她拿手巾替他拭去,微微凝重認真地看著他道,「溫大人,無論何時,務必周全,保護好自己。」
「好。」
他認真答應,沒有半分隨意。
秦書見他臉色不算太差,有些放下心來,重新替他穿好了衣裳。
縱然是處理傷口,面對溫庭之,秦書總還是不由自主地對他生出一絲自責的輕薄之意。
夜幕降臨之後,最終也沒敢輕易生柴火,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夜仍舊涼如水,溫庭之身上還有傷,不那麼禦寒。
秦書儘量靠他近一些,替他擋些風。
「庭之,你冷不冷?」
他靠在樹上,一隻腿曲著,手腕搭在膝蓋上。溫庭之一邊握了握她的手感受她的溫度,回道,「不冷。」
她知道他在幹什麼,於是笑道,「我也不冷。」
「殿下,我有話想問你。」
他目光溫沉地看過來,秦書回望他眼底,以示靜聽。
「殿下婚前對我說,人之一生本是自己的,或當隨心。是意指朝政,還是七情六慾?」
她是為了潛移默化地令他動搖忠君之心,還是在告訴他要為己所欲,溫庭之想過許久。
他忽然提起這個,秦書認真想了想道,「兼而有之。」
她替他攏了攏衣襟,嗓音輕緩地對他說, 「庭之,為臣自當忠君,溫氏世族都是賢良之士,你的風骨無可比擬。縱然你知道太子殿下若為君主失其仁心,但你會去想要改變他,儘自己所能輔佐諫言。這並非愚忠,而是最高的臣子忠誠。易主君僭位,你不是做不到,而是你不會去做的事情。這是你和上卿大人最大的區別。」
「溫大人是世間可遇不可求,裴大人同樣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想要你,可又不能以權謀手腕框架你。」
她字句仿若潺潺流水淌入心脈,那般清明透澈。
溫庭之眸底是湖光山色於人間落入的瀲灩,在他的目光下,便是自泥潭沼澤深處爬上來嘗遍百苦,亦能化之陰霾,得以窺見拂光。
令冰冷心口悄然無聲地包裹柔軟。
秦書喜歡看他的眼睛,在他眼裡似乎只能看到萬物之美。
他整個人好像連發尾和眼睫都是溫柔的。
「除此之外,我更希望你好。」
秦書不自覺牽著他衣袖一角摩挲輕捏,「庭之,我想你好,是想要世間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是你的那種好。」
「我知道你很累,在溫氏顯赫門楣下生長,言行皆不能隨心所欲,行差踏錯即是殃及門第,怎麼能不累?便是七情六慾,也都不是你自己的。」
她低頭扯著他的袖子,語氣很輕,卻是懇切實意捧出來的真心,「溫庭之,我希望你開心,希望你一切都好。」
他的確是連七情六慾都忘記該是如何的了。
溫庭之好像生來就該是大家所熟知的這樣,溫潤如玉,無雙之才。
他只能是這樣的。
是因她才知道情之複雜,人之貪慾。
只和她一起時,他似乎才可以是真正的溫庭之。
「殿下......」溫庭之輕推了一下她的額頭,令她看著自己,「臣也希望殿下一切都好,開心順遂。」
他嗓音染著穿透心力的質感,「可是殿下似乎並不如我所願的這般。」
秦書被他目光溺了一瞬,失神地摸了摸被他推過的地方,小聲道,「我挺開心的。」
「開心嗎?從一開始的推拒婚詔到妥協,你就不曾開心,你滿腹難解的心事,我可以看到的,殿下。」
秦書看著他半晌未言,驀然低頭抵著他手臂輕笑道,「溫郎可遇難求,也不知我許了幾世才修來的一個你?」
他似乎總能一眼看穿她,無論何時。
他所看到的,總是她最隱晦最藏的住的一剪心事。
「殿下亦是可遇難求,庭之此生也只能遇見一個納蘭令珩而已。」
是無關風月,無關花前的可遇不可求。
謂之情愛一詞,卻是不足為道。
第42章 風雨淅瀝 (三) 少在這裡妖言惑眾。……
最終隨溫大人侍從前來的還有裴大人及其隨侍, 彼時天已大暗,夜空寥落幾顆星。
溫庭之同裴郁卿細明了一些事情,令他多加注意蘇氏的動靜。
將溫大人送回府上, 分別前他對秦書道:殿下所言庭之記在心裡,我答應你, 希望殿下也如我所願。
秦書笑著說好。
那般溫柔的眉眼,嬈嬈動人。
裴郁卿只覺心裡酸酸的, 比醋還要酸, 甚至帶著點兒澀苦。
他原本堅持著忍了一路沒問什麼, 回了上卿府終究還是沒忍住,「殿下和溫大人說什麼了?」
「本宮和溫大人的事,同裴大人何干?」
她一句話就將他堵地氣悶, 半晌都尋不出正經藉口。
孤男寡女,夜下林子。
縱是知道這兩個人什麼也不可能發生,也禁不住那份遐想。
他們甚至還有了小秘密。
裴大人鬱結難抒,一遍遍安慰自己他才是殿下明媒正娶的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