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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嘉看到榜冊又氣又委屈,在宮裡鬧的不可開交, 再也待不住,不顧陛下諭旨便出宮去了。
她到處尋不到葉華年, 最後是去魏其侯府威逼利誘了魏淮, 才撬出他躲在了謫居酒樓的後院。
靜嘉風風火火地闖去了酒樓, 直往後頭的院子裡去找人。
後院類似府邸庭院,房間不少,靜嘉不知道他到底在哪裡, 就一間間房推門找。外頭有人守著,也沒人敢過來攔。
每個房間都空空蕩蕩,靜嘉氣頭上,耐心也越磨越消,「葉華年!你給本公主滾出來!」
她嗓門穿透四處, 東側廂房裡, 葉華年端著酒杯的手頓了頓,隨即低頭, 手腕撐著眉宇失笑。
還真的被她找來了。
靜嘉找了十幾間房門, 在推到最里東間的門時, 發現這扇門推不開。
她愣了一瞬,用力推了兩下, 拼命敲門, 「葉華年!」
直覺確信他就在這裡,儘管喊了好幾遍沒有任何回應, 可她偏愈發篤信。
葉華年走到門後,單手推著門,目光鎖著門外隱約可見的身影。
靜嘉敲門敲的手疼,她生氣地抬腳踹,「你給我滾出來!」
他轉身背靠著房門,垂眸默不出聲。
他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麼。
「你出來!」
「葉華年,你這個懦夫!臭紈絝!你無可救藥不可理喻!」靜嘉說著又衝著房門踹了一腳, 「連駙馬也不敢當,你分明連雲沉一根頭髮絲也比不上!」
她又罵又踢,使盡渾身解數,房門裡也沒有絲毫動靜。靜嘉甚至裝哭,也不見他心疼出來見她。
「葉華年你這個混蛋。」她用力推了推門,抹去眼角的淚光,還是罵他來的解氣。
「尚公主成駙馬入朝,你才不是志不在此,你就是不敢!你只會逃避。你活的這般通透,偏偏放棄了披荊斬棘的勇氣。葉氏門楣,前程和後路是你的掛念,何嘗不是你姐姐世子妃的掛念?你用最溫柔最周全的方式保全它,可是,你忘記了葉氏一族至今的光輝不是靠祖輩周全穩護而來的。」
靜嘉看著緊閉紋絲不動的房門,一腔盛氣漸消,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委屈和失落,「裴哥哥,皇長姐,皇兄,還有世子和世子妃,他們誰不同你這般通透?可誰又不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我阿姐對我說過,縱夜路一人獨行,雖千萬人吾往矣。這句話我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可總覺得在我阿姐和裴哥哥,還有溫大人身上可以看到。」
「葉華年,你也一直以為我是什麼也不明白,什麼也不知道,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對不對。」靜嘉對著房門看了一會兒,乾脆坐在了他廂房門外的台階上,他不說話她也知道他在。
「我生在皇宮,哪裡真的會是一朵風不吹雨不落的嬌花?莫說我的一生不由我自己支配,我也有那種自骨子裡而生的無力感,就和你一樣。我見過太多不可見光的手腕,後宮又何嘗比朝前安寧。我唯一幸運的便是還剩下父皇的疼愛,我仰慕裴哥哥,除了他生的好看,更因為我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也因為我倘若不能夠嫁給仰慕之人,那我的終身大事也就沒有辦法由我自己做主了......」
靜嘉說著嘆了口氣,淡笑道,「其實現在也依舊沒辦法由我自己做主,就像現在這樣。什麼擇駙馬,也不過是一場棋局罷了。」
葉華年站在那裡,和她只隔著一道門。
她沒再說話,可就像她知道他一樣,他也知道她在。
他從來沒覺得她是不諳世事的小公主。
靜嘉獨自放空了一會兒,又重新站起來。葉華年看到她模糊的身影遠了些,漸漸看不清。他扶著門框的手收緊,心口喧囂著坍塌。
她所言句句在他耳畔,揭著他自己也不敢看的過往和最深的角落。
他不敢以葉氏作注,亦不敢面對她。
縱是想過無數遍她的婚禮,執她素手相伴的那個人也未敢認作自己。
她的駙馬該是像兄長那樣的人......
可溫大人說,人之一生若不由心,稍縱即逝,最終唯留遺憾刻骨。
流光一瞬華表千年,錯而過之,再無回頭路。在未撞南牆行至盡途之前,只要心懷所念,有何不可。
有幸循心而前,縱然換得滿身霜程,亦不悔矣。
葉華年來不及再想什麼人生哲理,他滿腔洶湧澎湃地打開門要追出去,剛踏出房門便迎面見靜嘉舉著一張椅子氣勢洶洶地衝過來。
「呀——」
她大喊著就這麼沖他撞過來,葉華年瞳孔微震,連忙側身躲開。
靜嘉沒料到房門突然打開,步子停不下來,驚呼著撞過去。
她絆到門檻向前撲,葉華年眼疾手快地伸手攔住了她,將人帶了回來。
椅子重重掉在了地上,靜嘉被他摟回了懷裡,心有餘悸,怔愣地看著他。
他呼吸就在她鼻尖,她都分不清如擂的心跳到底是因為什麼。
他不開門,她方才便去別的房間拎了把椅子,準備把門砸開。
葉華年抱著她朗聲笑起來,眸華比這太陽還耀眼。
「你還真厲害,我要是躲慢了,還不被你砸的腦袋開花?」
靜嘉腦子還是懵懵的,只記得嘴巴不饒他, 「那也是你活該!」
葉華年揚眉收緊手臂,靜嘉一時身子離他更近,手撐在他胸膛,雙頰悄悄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