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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該把他丟四千年去,那會兒天天在打仗,太適合他施展拳腳。
陳音希說話難聽,卻是讓周良又笑起來。
「你這麼說,倒也沒錯,」他坦蕩蕩說,「我生性如此,卻偏偏因是周姜之子,要我去解決麻煩,明明做不到卻非要我去做,豈不是強人所難?」
看出來了,周良不回家,有一層原因就是親媽太強。
瞧著周姜這幅模樣,她並非人類,自然也不能以人類的標準去要求一座城。不論如何細心照顧,但周良成人之後,就不再回來,肯定是因為「周姜兒子」的身份產生了負擔。
因是周姜的兒子,所以眾人要求他去解決紛爭、去調和矛盾,自己想不出辦法,便讓一個修行普通、略有點點小聰明的青年去承擔多少宗門世家都解決不嘮的問題。
一方面,周良很抗拒這個身份;另外一方面,又因為有這個身份卻做不到而心生愧疚。
一來二去,就不肯回來,不願意面對。
總結一句話:這母子關係也夠複雜的。
「倒也不必如此。」周姜淡淡道。
陳音希就不信,周姜都能發現自己來汴城是為了尋找過去的記憶,她發現不了自家小孩鬧彆扭的根源。但面對周良,當母親的卻一句也不提,而是直奔正題,半個安慰的字都不說。
「你若是喜歡直破矛盾,我倒是有個更好的法子。」
「……母親請講。」
周姜靜靜地看了周良半晌。
她似是沉思,似是猶豫,但最終,該說出口的話依舊出口:「三十年來,你走遍山川,是否摸清了其他靈脈的地點?」
「是,只是我不曾親眼見過。」
「知道在哪兒就好。」
周姜說:「去把其他城市所有的靈脈都毀了。」
她話音落地,周圍一片死寂。
至於周良,則乾脆利落愣在原地。
「你乃我兒,」周姜輕輕說,「自然有這個能力,只是一直以來,你沒有發現。」
那一刻,周良原本白皙的面孔更是近乎灰敗。
他盯著自己的母親,看了許久,張了張口,欲圖確認,卻什麼聲音也沒說出來。平日意氣風發的書生,回到了家,有了靠山,卻比苦哈哈與小二算錢時看起來更為頹唐。
瞧著瞧著,周良便又笑了起來。
「好,明白了。」
他笑著回應:「這便是你生我的緣由。」
第99章 敗露。
10
之後一眾人馬不停蹄, 折返咸雍。
臨別之時,周姜交了周良一則術法,這也是書生繼修行以來唯一學過的招式。
「自古以來, 沒有靈脈化形成人,自然也沒有靈脈的後代出現, 」她說,「你出生之時, 不少世家、宗族都在感嘆周姜之子竟只是個普通人, 沒有滔天靈力, 亦無驚世才能。但他們都錯了。」
說著,周姜抬了抬手, 為自己的孩子正了正發冠。
「靈脈的孩子未必一定是靈脈, 拂如生帶來生,也帶來死。」
她點頭。
「你有我的血脈,阿良,」周姜緩聲道,「待到進入其他靈脈之後, 你深入其中,施展我教給你的術法,用我的血脈去污染其他靈脈。」
周姜的話語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陳音希尋思一圈,用更簡單的方式解釋給一頭霧水的阿姝聽:把靈脈比作一個完整的人,周姜把周良這個相似卻不同的「器官」移植進去,屆時身體發生排斥反應,死的可不是器官, 而是接受移植的人。
沒想到繞來繞去,沒找到新能源的出路,卻找到了毀掉舊能源的方式。
回到咸雍後, 一行人兵分兩路。韓叔劍帶著陳茵兮與阿姝回到律法宗匯報,而陳音希與周良則下了火車,直奔咸雍靈脈。
一路上,就算陳音希是個瞎子也能感覺到周良情緒不好。
二人御劍離開內城,在外城邊沿落地。到了接近靈脈的位置,平民的建築、街區已經逐步消失。鋼鐵澆灌的古樸箭樓、瞭望台五米一個、十步一崗,卻因為早就認識陳音希和周良而沒有進入警戒模式。
「得儘快。」
陳音希說:「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呢,咱們進去把靈脈摸了,然後立刻跑路到蓬萊。」
周良:「嗯。」
陳音希:「去蓬萊靈脈,還得問問劉卿卿他們。」
周良:「嗯。」
陳音希:「……」
她猛然停住步伐。
在層層警戒的平原邊沿,陳音希駐足,周良便先行邁出去兩步。書生瘦削的背影頓了頓,而後轉過身,有些茫然地看向陳音希:「怎麼了?」
「不想做就不做了吧。」
陳音希直截了當開口:「天下、戰爭,和你有什麼關係?讓他們愛咋咋地,連你媽和商君,還有君元明、不退這等級的大佬都解決不了,為什麼要讓你來解決。」
周良聞言搖了搖頭。
他似乎就在等陳音希這話,苦笑幾聲:「做還是要做的。」
行吧。
看來難過歸難過,但周良還是挺清醒。
多少能理解他的痛苦根源在哪兒:若是不夠清醒,看不清局勢也就罷了。普通人這麼過著日子,不也挺好嗎?偏偏就是他足夠清醒,卻又沒那個能完美解決問題的能力,因而會痛苦,因而會覺得偌大的天下找不到屬於自己的安心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