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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良執箸,喜氣洋洋地看著「侍女」們把豐盛的好酒好菜擺滿了長案,文縐縐回應:「然古人有云:惜衣有衣,惜食有食*。這就算是去死,也要做個飽死鬼嘛。」
他搖頭晃腦,煞有介事,倒是把嬴二逗笑了:「不曾料到,周公子還是個懂得生活志趣的人。既是留戀人間,那何必涉足咸雍這趟渾水?據說你走遍三川,應該知道咸雍這地界的複雜情態。」
「略懂一二。」
周良朗聲道:「汴城世家盤踞,矛盾多發;咸雍嬴家獨大,就是一個鐵桶——」
「鐵桶?」
「外面的,進不來;裡面的,就是擠在一起的食肉魚,為了幾口吃的,在渾水裡相互廝殺。那過往的裴家,不就是攀附錯了嬴家母族,沒搶到好處,反而是滿門落魄麼。」
「……」
若是周良所言不虛,那咸雍這般嬴家內鬥,卻是密不透風。他這外人知道的一清二楚,足以可見此人腦子清楚。
嬴二感嘆:「周公子明白人。」
「非也。」
周良卻是笑著推脫:「明白人不是我,而是子黎公子。他向我借劍,為的是從內到外,找個薄弱點,把這個鐵桶扎漏了。」
嬴二側頭:「可子黎公子扎漏鐵桶,對你有什麼好處?」
周良一本正經:「當然有啦。這咸雍好吃的好喝的,子黎公子不邀請我,我還品嘗不到呢。」
說著,他拎著筷子,夾起一片放在炭火爐子上還熱氣騰騰的烤羊肉。
「這味道,是真羊肉吧,」周良開口,「哪怕是在汴城世家,這般自然肉食,也是相當罕見。」
戴著面具的陳音希在心底嘖嘖稱奇:【我算是懂了。】
阿姝:【什麼?】
陳音希:【怪不得嬴子黎想滅自己叔叔大伯滿門。】
多奢侈啊!陳音希自打穿越過來,也沒吃過幾回真肉食呢。在太微宗吃的都是合成肉菜,連陸青雲也不可能頓頓真肉。
可在咸雍,連嬴公伯的乾兒子都能吃得到。
還是尋常晚飯的待遇。
周良這話說的客氣,可言語之間儘是嘲諷嬴公伯鋪張浪費,嬴二自然也是聽懂了。
黑衣青年的臉立刻陰沉下來,他冷笑幾聲:「我看周公子是不怕死。」
周良乾笑幾聲:「你敢殺我?」
嬴二:「不敢,你是汴城周家的後代,誰敢?」
嗯???
陳音希的心底冒出個大大的問號:汴城什麼時候多了周家,周良也是世家出身麼?原著里可沒寫啊。
長案上的氣氛,因為周良和嬴二的你來我往變得有些僵硬。
二人沉默片刻,最終是嬴二率先緩和語氣。
他側頭看了一眼打扮成侍女的陳音希:「為公子倒酒。」
陳音希點頭,而後跪坐在周良身邊。
她拿起酒壺,頂著二人的注視,硬著頭皮傾斜壺身——
只聽「嘩啦」一聲,壺口的瓊漿玉液直接撒在酒杯旁邊。
陳音希:「……」
戴著面具就這點不方便。
原諒她手法生疏,這平時陳音希都是被人伺候的份,她哪裡會跪坐倒酒啊!
酒壺一歪,嬴二大怒:「混帳東西!」
黑衣青年直接抬手,竟是要打陳音希。
眼見著他的手背狠毒地朝著陳音希的臉頰襲擊,就在一巴掌到打上的瞬間,周良卻是突然伸出了手臂。
書生輕輕圈住她的腰()肢,往自己身邊一帶,陳音希就連人帶酒壺歪到了他的懷裡。
「這怎能打得?」
陳音希驀然抬手,自她跨進院落以來,第一次與周良產生視線交匯。
二人四目相對,而後周良莞爾,他一手攬著陳音希的腰,一手抓著她拿著酒壺的手,稍稍一抬,便將她手裡的酒壺送到自己嘴邊。
周良托著陳音希的手臂,就著壺嘴,讓她「餵」了自己一口,而後感慨:「好酒!」
嬴二卻是笑,剛剛凝重的氛圍一掃而空:「周公子,這是看上了?」
他說著,看向周良懷裡的「侍女。」
周良意味深長地「呵」了一聲。
他丹鳳眼始終停留在陳音希的面具上,眼波流轉、笑意淺淺。書生並不回答,只是樂呵呵開口:「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美酒由鮮花簇擁,好、好啊。」
陳音希的面具化成的機器侍女模樣,完全是量產型號,基本上家家戶戶都一樣。
因而嬴二不以為然:「這般貨色,家雀一般。若是周公子喜歡,那就送與你了。」
周良:「免了,家雀再小,也是飛在空中,自由自在的好。」
說完,他接過陳音希手中的酒壺。
「給你家主人道個歉吧,」周良道,「免得再受責罰。」
周良的視線始終沒離開陳音希的面孔。
到這份兒上,陳音希再不明白,她就是傻子。
——這傢伙早就認出她,是在製造機會呢!
陳音希應言,從周良懷中起身。
離得那麼近,周良又向來穿著薄衫,陳音希靠在他懷裡,能夠直接感受到他的心跳和體溫,以及淡淡的男香。
陳音希:「……」
又是吃喝又是用香,她算是明白周良為什麼能窮到沒錢回家了!燒包死你算完。
頂著嬴二的視線,她緩緩起身,又緩緩到黑衣青年面前彎曲膝蓋。待二人視線相平後,陳音希雙手交錯:「還請嬴二公子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