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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周姜第一人稱錄的,所以看不到她自己。
「晚輩見過周姜夫人。」
嬴子黎依舊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他微微抬手,抖了抖衣袖,將自己的雙手從深衣中抖了出來。這般做作卻挑剔不出半分毛病的姿態世間無二,而且——
陳音希的視線落在嬴子黎作推手禮的手臂上。
本應反著金屬光芒的義肢消失不見,他露出的手分明是與常人無異的皮肉。
這場景發生在靈域裡。
「子黎公子客氣了,」周姜說,「多年未見,突然拜訪,可是有要緊事相談?」
「確實有事。」
嬴子黎收回雙手,含著笑意、姿態恭敬,說話時仍然帶著一板一眼的抑揚頓挫:「一年前咸雍之事,夫人可有耳聞?」
「你是說嬴長寧夫婦與裴家沉冤昭雪一事,我確有耳聞。五十餘年,苦了你。」
「然而害死我父母的人不止那些,仍然有人逍遙法外,」嬴子黎接道,「那人不僅蹚了咸雍這渾水,還與汴城陳家滅門有關,夫人可聽說了?」
「……你可是來責怪我,當年明知君元明動手腳,卻不通知?」
「絕不是,絕不是!」
嬴子黎急忙擺手:「夫人目光長遠,且鮮少參與人間之事,子黎懂得,也決計不會遷怒他人。只是……」
「你想開戰。」
「我為我父母報仇,汴城為陳家討公道,難道不應該嗎?若是君元明識相,理應給我,給陳家遺孤一個回應,一年過去了,堂堂太微宗宗主……可是什麼都沒說。」
說到此處,嬴子黎微微提了提袖子,而後左手往東一指。
「那我去問個說法,不過分吧?」
「我明白了。」
周姜並沒有直接回絕或者答應,她既不驚訝、也不猶豫,依舊保持著溫和語氣:「只是倘若開戰,絕非小事。汴城並非我一人說了算,容我與其他世家討論再作決斷,子黎公子你看如何?」
「當然。」
嬴子黎笑道:「夫人比我聰明,也比我有見識,子黎等的起。」
說完,他再次客客氣氣行禮,明明是在靈域裡,卻不直接斷線,反而是先行轉身離去。
待到嬴子黎的全息影像徹底消失,平台四周仍然是一片沉默。
怎麼說呢,嬴子黎準備找君元明,甚至是孔樂康的麻煩,這不意外——就算不考慮到利益相關,想想小說劇情也就明白了。
小說里他都能做出從蓬萊與太微宗眼皮子底下強搶民女的事情來,根本就沒把對手放在眼裡。
也許是放在眼裡了,只是嬴子黎這男人,一張漂亮人皮下面,早就因為與靈域聯繫緊密而沒人性了。
一則全息影像播放完畢後,周姜也沒給眾人思考時間,平台上又憑空出現了幾個人影。
這幾個人,有男有女,看上去都不年輕,而且紛紛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樣。他們坐了一圈,每一名都面色凝重。
周良看後,小聲解釋:「是汴城五個世家的族長。」
他的話音落地後,當中一名精神矍鑠的老太太搖頭嘆息:「現在不該打。」
「不該打,卻也得打,」老太太身旁一中年男人開口,「嬴子黎清理了宗族勢力,又得陳家遺孤投靠,本就有底牌。而此人為報仇能蟄伏五十餘年,雖不修行,但心極狠,今日若不出手,他日定會記恨汴城。」
「嬴子黎?」
對面一盤髮髻的婦人冷笑幾聲:「他算什麼東西?憑什麼咸雍說打,汴城就得跟上,他咸雍強大,我汴城就是廢物了麼?要我看,也別打太微宗、打蓬萊,直接去打咸雍,反正他們靈脈也支撐不了多久。」
好傢夥,還是個鐵娘子。
陳音希定睛一看,只見這位夫人有著線條柔順的臉頰與口鼻,卻生得一雙凌厲眉目,關鍵在於,她與禰臨有著七八分相像。
一眼就能看出來是禰臨親媽了好吧!
所以他這麼槓精,竟然還是傳承。
「禰夫人又說渾話。」
禰臨老媽旁邊一位長須老者忍俊不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千年以來,汴城都是如此處事,怎可去打咸雍?至於蓬萊、太微,也是不想與咸雍對峙。我看啊,君元明早就在做提防了,他早就想到了對策。不日之前,他坐下門徒剛路過汴城,到羅漢殿拜訪吉祥明大師,說是要聯合起來,擊退妖族呢。」
周良不禁插嘴評價:「這個時候擊退妖族?倒是個好辦法。」
陳音希:「嘖,老政治家了。」
什麼好辦法?轉移矛盾的好辦法。
古往今來,若是打仗,就得需要一個由頭。嬴子黎的由頭是報仇,而這終歸是人與人之間的矛盾。
不得不說,君元明這老畜生雖然是個偽君子,但也是有幾分手段。你復仇有理?我代黎民百姓趕走妖族更有理,我若是在除妖的過程中遭到偷襲,那都是你咸雍的問題。
人與人之間出了矛盾,就用更大的矛盾去轉移矛盾,再經典不過。
第二個錄像播放到此為止,見沒有第三個錄像,平台上的幾位才正式討論起來。
韓叔劍摸了摸下巴:「驅逐妖族?這確實是個止刀戈的好方法。」
嗯??
陳音希很是驚訝:「你不站你兄弟?」
韓叔劍抿了抿嘴角,繃起神情:「總是是不想打仗的,屆時生靈塗炭,倒霉的又是百姓。蓬萊下城那般慘狀,在場的基本上都親臨過,普通人需要休養生息,喘口氣。這個時候打仗,倒霉的還是尋常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