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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勉簡直笑得不可自抑,他知道進重之人――是冷慕詩。
這簡直比他自己修為進境還要令他心喜,簡直欣喜若狂。
他終日和冷慕詩泡在一起,知道她的修為對她限制有多大,知道她是何等能夠演化出千萬種丹方,造福整個修真界的丹道天才,知道她的每一分辛苦,也看著她日日夜夜廢寢忘食。
有時候蕭勉總會想,其實老天不公,他自認勤勉,取得如今修為亦用了八年,可自從同冷慕詩整日泡在一起之後,蕭勉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是荒廢了這八年,如今的修為不僅不值得驕傲,簡直令他羞恥。
他若曾拿出冷慕詩那般三分的勁頭,現在定然是月重修者。
蕭勉看著冷慕詩,也打心裡喜歡著她,更欽佩她,也敬重她。
這修真界,年輕一輩的弟子們,若是有一人能夠擔得起這直接進重的累積,那必然是冷慕詩。
蕭勉甚至不驚訝,他只是高興極了,他殺得半身浴血,水雲劍通體赤紅,沾滿罪孽的污血,可他的意識卻抽離了這屍山血海,情真意切地想要抱著冷慕詩轉上幾圈――
只是他不能退,也不能馬上跑到冷慕詩的身邊,去分享她的喜悅,他當然也看到了沖天的光柱之中含著濃郁死氣,可那又如何?
她是絕不會步入邪路的,蕭勉仰頭看了一眼,伸手抹了一把面上屬於巴洛骨的黑血,他雙眸亮得猶如星辰碎裂,像一朵身處淤泥中,卻向陽而生的花。
好似他仰望的不是一道光柱,而是那個現如今身處光柱之中的,他傾心愛慕著的女子。
蕭勉甚至有種恍然的錯覺,錯覺他已經這樣看著她不知道多久,不知道多少次了。
而此時此刻,身處光柱中心的冷慕詩,卻並不知道自己已經進重,她意識恍若被抽離,她聽到了也看到了。
她看到了百年前,敵軍攻入城池那日,這城中百姓,是如何被敵軍悽慘殺害,可血流遍地之中,不止有他們的血,也有那些死守城門,卻被貪生怕死的百姓私開城門,死於腹背受敵的將士們。
可敵軍說得如何好聽,如何善待百姓,都只是奸詐之計,屠城是必然。
剩下的便如同之前弟子推測的那樣,死去的屍體全部都被扔在城外荒山的大坑裡,經近百年的時間,第一個從這亂葬坑裡爬出去的,便是一個巴掌大的血人巴洛骨。
它趁夜鑽入了一個孩童的身體,吞噬了他,也代替了他,然後幫助著其他的巴洛骨,一個接著一個地侵入了原本安逸生活的鎮民身體。
用仇恨的名義,利用鎮民們心慈為他們所設立的祠堂,這些巴洛骨害死了數不清的來往行人和客商。
直至整個城鎮之中,幾乎全部變成巴洛骨。
他們又開始妄想著以活人的身體飼養「火種」,巴洛骨不能孕育,他們便以寄生的方式,害了不知道多少個無辜的凡人女子,如平安母親那樣,最終爆體而亡。
只是他們早已經在瞞著守軍開城門的時候便已經不算是人了,他們不知道,人性尚存的是什麼樣的,不知道人可以為了自己愛的人做到什麼地步。
他們的火種是被那些早在百年間和他們混在一起的,被他們戕害致死的守城軍所破壞,平安的母親是唯一一個即將成功的火種,只可惜他們妄圖害死因體質特殊不能被侵入腐蝕的平安,令平安母親頑強地保留了一絲神志。
而如今,此時此刻,冷慕詩丹爐之中,早已經不止是平安母子。
還有那些被殘害的鎮民遊蕩不去的殘魂,還有當年被保護的人出賣的樂譚鎮守軍們――
外面的巴洛骨和弟子們的交戰越發慘烈,地面上的光柱驟然消失。
下一瞬,四周的一切生機一切死氣,盡數被吸入冷慕詩所處密室之中,巴洛骨在地上翻滾,弟子們站成陣法的姿勢,相互間抓著,勉強站穩。
幾息之後,通天徹地的巨響當中,丹爐開了――靈光與死氣糾纏在一起沖入天際,帶起的尖嘯之聲,猶如一條邪靈編織的巨龍,在空中盤旋不去。
那窺視著這邊戰況的黃泉勾魂官,連忙把差點被衝到的臉給縮了回去。
所有交戰中的人被這巨大的震動齊齊震得飛了出去,而這時靈光在天際散落,巴洛骨個個瑟瑟趴伏在地,冷慕詩在一片寂靜之中,迎著如洗的清輝從密室一步步走上來。
她看上去只是有些鬢髮凌亂,並沒有妖魔化,也沒有生出屬於妖邪的奇怪肢體。
她周身甚至籠罩著淡淡的靈光,精純無比,那是屬於月重修者的護體靈罩。
只是她橫在身前下扣的一隻手,散發著濃重的鬼煞死氣,蕭勉擔憂地起身,正要上前,冷慕詩看了他一眼,笑著搖了搖頭。
示意他不要過來。
遊子疏盯著冷慕詩手中扣著的東西皺眉,他甚至在瞬間糾結,若是這二長老弟子入了妖邪,他該如何處置她。
所有人和巴洛骨都看向她,冷慕詩抬起另一手甩了甩袍袖上沾染的爐灰,而後視線越過狼狽不堪地躺在地上的弟子們,輕聲說:「大夥休息吧,接下來,就和我們沒有什麼關係了。」
冷慕詩說著,視線冷冷掃過那些匍匐在地瑟瑟的巴洛骨,遠處受到召喚朝著這邊聚集的,一見情勢不妙,頓時轉頭就跑。
冷慕詩勾著唇輕輕嗤笑一聲,下一瞬揚手朝著半空,狠狠將手中一直抓著的成丹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