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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花掩月向她保證,真的吃不死人,她當年挨著個的長老禍害,不僅沒有禍害死誰,也將他們禍害成了如今名震一方的大能。
那時候花掩月手上還沒有現在有準頭,現在她練出的丹藥,已經近乎百鍊百成,又如何能傷及人的性命。
冷慕詩因此才敢哄著蕭勉給她當藥人。
但是蕭勉現在不知道哪一頓藥吃錯了,影響了腦子,居然喜歡她這個挾恩折磨他的狠毒女配,冷慕詩就不知道這個劇情怎麼往下走了……
一頓飯,冷慕詩吃得食不知味如同爵蠟,手指被蕭勉抓著搓來搓去,整個左側手臂都是麻的,一直從指間紅到耳根。
等到這漫長的煎熬終於結束,蕭勉總算放開她,冷慕詩站起身連禮貌也顧不上,和眾人草草打了招呼,拔腿就跑――
這五穀殿現在對她來說儼然如同妖洞魔窟,蕭勉就是那讓她忌諱無措的妖魔鬼怪。
冷天音沒能和冷慕詩說上幾句話,她想要去追她,她想跟她說,自己在門中很好,有很努力地修習功法。想跟她說若是下一次……下一次她們再遭遇危險,她不會只發呆,再傻傻地拖後腿。
可冷天音也知道冷慕詩如果可能,連半句話也不想同她說。
她們之間橫亘的一切,都是近乎無法逾越的山與海。
但她還是邁開了腳步,因為如今這世上,除了與她血脈相連的冷慕詩,她真的不知道要對誰說什麼了。
只是冷天音還沒等追出去,卻有一個人先一步迅速跟在了冷慕詩的身後。
「你們先回去休息,我正好找二長老院的玄竹師兄有事,我問問念慈他在哪裡。」
蕭勉這理由想了一整頓飯,合情合理,甚至隱隱將前些時候他受傷的事情,推到二長老院裡面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玄竹師兄身上。
蕭勉不肯說誰傷他,但除了二長老,如果是素來桀驁難馴特立獨行的玄竹,那倒也說得過去,畢竟玄竹修為只比門中長老們低了一點點,為人素來邪門,和蕭勉起了衝突打傷他,似乎也說的過去。
因此眾人都識趣地沒有再追過去,包括冷天音。
而這樣一來,遭罪的就是冷慕詩了。
她是朝著濟生大殿前面的測試陣法狂奔而去,這是她今天出蒼生院的目的之一,可是現如今,她後悔了!
冷慕詩悔得腸子發青,她以為她跑了這件事就算了,誰知道蕭勉這個天殺的一根筋,居然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追出來了,還追得賊緊!
冷慕詩有種屁股隨時要被狗咬的恐懼感,也根本顧不得什麼亂七八糟的,腳下抹油了一樣溜得飛快,從各種石階樹叢,曲折擺設,甚至是陣法障礙間以刁鑽的角度翩然而過,輕靈得如同一隻飛舞在花田的蝴蝶。
蕭勉竟然一時間沒有追上她,眼中不由得露出震驚之色。
這逃跑的功法……在這太初門,怕是連星重高階弟子也達不到,蕭勉全力追逐,也只是能看到她的身影,卻根本抓不住她一片衣角。
可見二長老也不是除了丹藥什麼都沒有教她的。
他看著冷慕詩如幻影般在他眼前一頭扎進了其中一個陣法,這些陣法大多蕭勉都有參與。他腳步略微遲疑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陣法之上的符文――這是問心陣。
用以測試弟子道心是否堅定,蕭勉氣息微凝,抿了抿嘴唇。片刻後攥緊了右手,指尖似乎還有冷慕詩並不算柔軟,甚至有些薄繭的溫熱手掌的觸感。
他微微吁了口氣,像是再下定什麼決心,這才跟了進去。
而冷慕詩並不知道這些陣法都是幹什麼的,她像一頭被獵人追殺,慌不擇路的小鹿,一頭撞進來,然後震驚的發現她似乎像是溯回了時光,回到了從前。
她站在熟悉的院落之中,看著面前不遠處廊下款款朝著她走來的溫婉女子,覺得自己如同被抽離了靈魂一般,痴傻的一動也不會動了。
是母親。
冷慕詩被無形的大手憑空捏了一把,她抬起手,手腳都變得越來越小,最終定格在幾歲孩童的樣子。
母親笑著朝她招手,冷慕詩不可自控的邁著小腿,投入了她馨香柔軟的懷抱。
然後她越過了她母親的肩頭,看到了她笑的眉眼彎彎的父親。
冷慕詩血都瞬間冷了,曾幾何時,他也對自己這樣慈悲的施捨過父愛?
但是母親的懷抱太柔軟了,親在她側臉的嘴唇太過溫熱,燙化了冷慕詩即將出口詰問,就這樣任由她父親走過來,擁抱住了她們娘倆。
冷慕詩像一匹被主人販賣,掙脫束縛後奔跑了幾天幾夜,終於回到主人身邊的馬匹。精疲力竭呼吸都帶著血腥,終於閉上了眼睛,想要享受主人片刻的溫柔的觸碰,聊以撫慰她一路翻山越嶺的重重艱險。
可是閉上眼的瞬間,再睜開,這溫馨而美麗的畫面卻陡然變化,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控制自己長大,不能控制父親的轉身離去,甚至她瘦小的雙臂,無法徹底擁抱住母親受傷落寞的身影,給她一個可以依靠的懷抱。
她看著大紅的喜轎抬進家中那晚,母親默默垂淚,燭光下她柔美的模樣一如當初,卻被跳躍的燭光晃碎了昔日山盟海誓,晃碎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虛妄之夢。
冷慕詩抱住母親的脖子,卻止不住她的哭泣。
她試圖掙脫,卻像是被無形的繩索束縛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