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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只像個被囚禁在此的仙君,而冷慕詩卻形容狼狽, 消瘦非常, 她眼窩裡的血色, 甚至比蕭勉還深, 眉心的血奴契約, 殷紅似血, 她現如今和蕭勉比起來,看上去入魔的反而是她。
第五天, 冷慕詩再度從地窖裡面出來, 扶著牆壁搖搖晃晃地在蕭勉的身邊蹲跪下, 她將頭枕在蕭勉的膝蓋上,依戀無比地蹭了蹭, 這是她小時候在娘親的膝下,經常會做的事情。
她不感嘆老天不公,一個她愛的人也不肯留給她,她無暇去想什麼老天,這些天,她用盡了自己所有能夠想到的辦法,修為已經退化到不能再退,否則無法煉丹的地步。
而這同心丹……
冷慕詩抬起手,看著手心色澤暗淡的丹藥,也嘆息道:「這是最後一顆了。」
她的魂魄再抽多一些,她就維持不住神智了,她便會變得痴傻,她……這一次,她是真的無能為力了。
花掩月遠在血魔山,得知了門派中的狀況,已經聯絡了她好多次了,因為這一段時間血魔山震動的反覆無常,也導致仙長們延緩了回山的時間。
花掩月幾次在聯絡冷慕詩的時候給她下了死命令,冷慕詩一次也沒有回覆過,花掩月昨晚就在往回趕,現在估計已經要趕到。
血魔山的陣法加固也已經成了,長老們很快都會回來的。
冷慕詩再一次用那種讓蕭勉覺得如同遭受凌遲的目光看著他,而後拽下了他嘴裡的布巾,自下而上地對著他笑。
她的唇色是乾裂得出了血,因此格外的艷紅,她長發凌亂,笑起來的時候,眼尾竟然漫生了細紋。
依舊是那副年少的眉眼,可她居然生出了細紋。
蕭勉覺得自己這些天沒有瘋,就只憑藉著不能讓她一切白費的意念在撐著。
他看向冷慕詩,眼淚和悲痛太過,就變成一片平靜。
冷慕詩對他道:「蕭哥哥,你這麼多天,都對我好兇啊,你再對我笑一次好不好?」
蕭勉根本笑不出來,可他也知道他們終於走到了盡頭,他心中更多的,竟然是釋然。
沒有了不甘願,沒有了任何的怨念,如果你親眼看著你愛的人為你活得不人不鬼,你不會留戀什麼,你只想死。
蕭勉勾起嘴唇,對著冷慕詩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冷慕詩將手裡的丹藥舉到他的嘴邊,笑著說:「我給它取名為同心丹,好不好聽?」
冷慕詩說:「現在我能感受你心中的一切,所以你說什麼都沒有用的。」
冷慕詩笑。
她能感覺到蕭勉愛她,愛得恨不得自己去死。
冷慕詩幾乎三分之一的魂魄都給蕭勉這身體餵下,她終於尋到了屬於蕭勉的那微弱的意識。
她操縱著魂絲,生生地將那意識縫在他身體之中,她只希望,他消散的時候,她至少能夠感覺得到。
蕭勉沒有拒絕,吃下了冷慕詩送到他嘴邊的丹藥,他不能也不配再辜負她任何的心意,他怕極了。
他怕死了冷慕詩不肯停止,要耗盡所有而死。
幸好,她終於肯放手了……
冷慕詩又起身給他好好地洗漱,給他施了好多遍清潔術,甚至給他的腰上佩了水雲劍。
蒼生院的結界便是這時候開啟的,冷慕詩神色如常地拉著蕭勉走向後山,站在蒼生院後山的山崖,冷慕詩對他道:「跳下去後,去我們曾經獵兔子的那裡,那裡沒有守衛,妖魔獸也被我清理掉了,你只需要披上儲物袋裡面的那個翳魔煉製的布,就能出太初山的大陣。」
蕭勉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山風帶起她寬大凌亂的衣袍,勾勒出她消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身形,心中如遭火焚。
他走上前,從她的身後緩緩擁住了她,「我會回禁地去的,在那裡……」
「不要死在那裡,」冷慕詩說,「那裡太暗了,也太冷了。」
況且沒有用了,她的魂魄和修為幾欲耗盡,依舊留不住蕭勉,阻擋不住天魔覺醒,那囚妄陣,也根本壓不住,只會在進去的瞬間,碾碎蕭勉搖搖欲墜的內丹,放出天魔。
蕭勉又何嘗不明白,回去禁地會馬上覺醒天魔。
「不用為我考慮,」冷慕詩看著山崖之下說,「我去禁地帶你出來的時候,放走了其他妖魔,我會留下接受懲罰,你放心吧,我師尊會護著我。」
冷慕詩轉頭,在夕陽將沉的日暮之前,最後仔細地描摹著蕭勉的眉眼。
她想,這個人是我的,死也得是我的。
就在這時,花掩月的劍氣襲來,直衝著蕭勉,冷慕詩拉著蕭勉,取下他腰間佩劍,提劍擋住了這一下,頭也未回的將他推下了山崖――
蕭勉驚呼一聲,他危機之下,使不出靈力也使不出魔氣,墜落的途中看向冷慕詩最後一眼,心疼到無以復加。
她站在山崖上,清瘦得像一片隨時會被山風帶走的殘葉。
他全無求生的意志,想著就這樣摔死就好,只是雙眼一錯不錯地看著那個逐漸縮小的身影,想要將她永遠的銘記於心。
他和何德何能,得一人如此深情厚待,他不該招惹她的,他甚至連個人都不是,是他毀了她。
不過下一刻,他餘光閃過什麼赤紅的東西,接著他感覺到腰間被纏縛住,很快他便迅速被這東西卷著拖入了一片漆黑的山石之間。
而懸崖之上的冷慕詩,拔出水雲劍,被花掩月的招式撞得後退一步,半隻腳已經邁出了山崖,花掩月看到她之後腳步一頓,收斂了氣勢洶洶的第二劍,死死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