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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慕詩狠狠吸了口氣,又顫巍巍地吐出,眼淚模糊了視線,雙手撐著地上,心下一片淒涼。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娘親,在瀕死的那時候,她為什麼要去求那個噁心的男人,或許……或許她娘親當時最後一而想見的,不是那個老畜生,而是……她呢?
冷慕詩嗓子裡而發出嗚嗚的,如同小獸傷重瀕死的聲音。她哽咽著,抽噎著,心中有種橫衝直撞的怨氣,幾乎要破體而出。
怨的不是別人,是她自己。
就在這時候,平安身上的回春丹靈力,慢慢地消散了,他徹底的沒了氣,連最後一絲生機也消失了。
但這時,冷慕詩卻感覺到腰側儲物袋中,有什麼東西在撞擊著她。
她連忙哆嗦著把儲物袋裡而的聚魂袋拿出來,展開之後,便見平安拉著他娘親,從那裡而走出來。
地上死去平安的一縷魂魄,也融入了他們,這裡的兩個人全都是殘魂,但這段時間內藉助著回春丹的生機,竟然看上去微微發亮。
「謝謝你姐姐,我找到我阿娘了。」
平安開口,他的雙眸恢復了,皮肉也恢復了生前的模樣,和地上枯骨一樣的孩子完全不同,他帶著嬰兒肥的臉上,飽滿極了,胖乎乎的很可愛。
冷慕詩搖頭,眼淚簌簌,「我終究還是沒能救你……」
「不是的,姐姐,我只是想找我阿娘,你幫我找到了,」平安說,「沒有阿娘,我也不想活著。」
冷慕詩低頭,嘴動了動,以己度人,她當年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只是阿娘不許她死,做娘的,怎麼會想著自己的孩子死呢?
冷慕詩看向旁邊那個站著摟著平安,比平安魂魄淺淡許多的女人,她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不斷摩挲著自己的孩子的頭臉。
「已經很好了,是我害死他的,我將他藏在這裡,堵住口怕他叫,拴住腳怕他跑出來被發現,可是我卻鬥不過寄生在我身體內的邪物,總是想不起他……才讓他這麼悽慘地死去。」
女人聲淚俱下,「怪我啊。」
「阿娘你別哭,平安不疼,不餓,也不怕黑的……」
冷慕詩哽咽得不行,卻還是問:「什麼寄生,你不是懷孕了嗎?」
女人表情扭曲了一瞬,「不是,我怎麼可能懷邪物的孩子,那是他們放在我身體內的邪物,吸取我的血肉,腐蝕我的一切,最終破體而出,變成更多的那些噁心東西,他們管那東西,叫火種。」
女人說:「我偶爾清醒的時候,除了偷偷給平安送吃的,還會試圖用各種辦法殺死我體內的那些邪物,但是我終究太無能了,害死了我的平安……」
母子兩個又相擁到了一起,卻並沒有哭泣,而是含笑著親吻彼此。
冷慕詩被這一幕灼傷了眼睛,她無法想像,在整個村子都是邪物,自己也被邪物寄生的時候,這女人是用怎樣的意志頑強地存下自己的意識,藏起自己的孩子,忍受無盡的屈辱和煎熬。
昨天,弟子們被從鎮子裡趕走的時候,她是否意識清醒過,眼見著希望來了又去,有沒有想過放棄?縱身從那城牆上一躍而下呢?
冷慕詩狠狠抹了把臉,失聲哭道:「可是你們是殘魂……終究是要沉沒於忘川的。」
殘魂不能入輪迴,這鎮子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很快,黃泉那邊的勾魂鬼官便會趕來,到時候,殘魂會被帶入忘川,淹沒融化於那一片無盡之河,再無意識和未來。
平安就再也找不到他的娘親了。
母子兩個連死都不在乎,可一聽到要分別,頓時相擁著哭了起來。
女人忍不住求冷慕詩,跪在地上給她磕頭,「仙子能否救救我們,我們只是……只是想在一起。」
「姐姐……」平安也抱住冷慕詩,求她幫他們想辦法。
冷慕詩泣不成聲,生死輪迴,都有它的定數,因果報應,也都不是人為能夠干預。
平安和他娘親的母子情,今生今世,來生來世,便也只能到這裡。
修者最忌干預輪迴,插手生死之事。
可是冷慕詩被兩個殘魂擁著求著,分明感覺不到一絲重量,卻覺得自己的肩背之上重逾千斤,壓得她抬不起頭,連呼吸都不暢塊,幾番哽咽,說不出拒絕的話。
她將自己隨身帶的所有丹藥都翻出來了,那都是她的寶貝,可是卻沒有一種,能夠吃了之後留住殘魂不被黃泉勾魂官帶走。
冷慕詩這一刻真的感覺到了絕望,她再是努力,再是廢寢忘食,那又能如何?
她溯回不得時間,回不到母親的身邊,她甚至不能幫助這一對悽慘至極的母子,多在一起相守個一時片刻。
冷慕詩一把掃開這些丹藥,心中魔障隱隱而生。
「姐姐,你別哭,」平安用已經暗淡無比的手掌,托住了冷慕詩的側臉。
給她擦掉眼淚。
「沒有關係的,別哭,我找到娘親了,這就好了。」
「是啊,」女人也強顏歡笑,「沉入忘川,也是融為一體,到時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是另一種在一起吧。」雖然他們將忘記一切。
冷慕詩聞言瞬間像是被什麼狠狠擊中心頭,她猛地朝後閃了一下,下一刻。思緒如滔天海浪一般地翻攪起來,狠狠地從她的頭頂淋漓而下――
融為一體,也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