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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勉神色不明,雙眸幽深地看著冷慕詩,雖然方才意識不清之時,已經聽她哭著說了一次,他卻還是問她:「為什麼,若是死了,你把我推下去不就好了。」
「那怎麼行呢!」冷慕詩心說你可是太初宗五長老得意弟子,太初宗大陣罩在頭上,她要是害人性命,不可能不被知道,搜她的魂魄也會知道的。
到那時候最好的下場就是她設想的被廢掉經脈滿地亂爬,她不想爬,才想著跳崖死個痛快。
可說肯定不能這麼說,冷慕詩心裡有了一個十分沒人性的主意,就在剛剛冒出來的。
她腦中過了下畢生看的話本子裡的精髓劇情,開口就是聲淚俱下:「若是蕭哥哥因我殞命,我如何能夠獨活……」
她淚汪汪地拉著蕭勉的手按在自己的臉上,偏頭將滾燙且大顆的眼淚砸在蕭勉的手心:「我家族慘遭滅門,這世上再無親人,若是沒了蕭哥哥,這世上還有什麼值得眷戀……」
「你不是還有個妹妹嗎?」蕭勉手心很癢,好像這癢的滋味,順著手心正在一路朝著他的心口爬。
他連忙慌張地收回了手臂,冷慕詩也一哽。
在蕭勉醒過來之後就回到了冷慕詩身體的粉蓮,在冷慕詩的腦子裡發出了殺豬一般的尖笑,冷慕詩也差點沒繃住,她把冷天音給忘了。
她低頭,忍笑忍得表情扭曲,但是再抬頭時眼淚卻再度滾下來,她對蕭勉期期艾艾地訴說起了家族往事,說明了她和冷天音這輩子都不可能親親熱熱做姐妹的原因。
蕭勉有記憶之前一直在山中,後來就遇見了師尊天虛子外出,將有靈根的他帶回宗門,他雖然本身不知道何為父母親人,無法對冷慕詩共情,卻聽聞之後,也不由得憐她悽苦身世。
「沒事的,現在你們姐妹分別拜入了二長老和五長老門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蕭勉安慰冷慕詩,還猶豫著伸手摸了下她的發頂。
「我過得好與不好,全要看蕭師兄了!」冷慕詩就坡下驢,眼淚戛然而止,破涕為笑,本來她不屑說這些悽苦身世,平白遭人憐惜恥笑,都是她不需要的。
可她需要蕭勉的!
「蕭哥哥,你也知道,我雖然生為冷家嫡女,但自小便不如我妹妹受寵,」冷慕詩說,「五長老雖為我活祖宗,卻對我也並無什麼關切愛護之情,修真界入了道,凡塵七情便斷了一半,他不在意我死活的。」
蕭勉聞言想要辯解,他的師尊是待他很好的,可是蕭勉想到了他一直求師尊去二長老院裡解救冷慕詩,師尊卻總是不肯答應。
他便眉頭微皺,也不知怎麼辦。
冷慕詩繼續哭著訴說:「我這等修為,能夠拜入內門我以為簡直撞了大運,可是沒想到……」
她聲淚俱下聲情並茂聲聲泣血地講述了在蒼生院裡面的悽慘遭遇,把花掩月形容成了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魔頭,整天煉製毒藥給她吃,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親口威脅她叛出師門必死云云。
蕭勉哪聽過這等殘害弟子的事情,頓時義正言辭地要幫著冷慕詩去找掌門,最後被冷慕詩仔細分析眾長老對二長老的態度,小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什麼的,給硬按住了。
開玩笑,她要的可不是鬧大事情,留在蒼生院是她自願的。
但是她確實有點痛苦難言的地方,就是每日花掩月煉製的丹藥吃不完。
她也餵了院子裡面那些畜生一部分丹藥,可是花掩月的丹爐太大了,冷慕詩為了多吃些正常的食物,也少遭一些罪,又鑑於蕭勉是男主角死不了,涼透了還能詐屍的定律――她決定哄蕭勉幫她吃一些丹藥。
冷慕詩哭訴加上裝可憐,又言語間挾恩圖報,花費了大半天的工夫,成功把蕭勉說服了。
蕭勉承諾幫她吃一些丹藥,並且兩個人在黃昏分手的時候,還約定了每隔三天,就在這山崖邊上見面,冷慕詩把吃不掉又不能扔的丹藥拿來給蕭勉吃,並記錄他的反應。
蕭勉其實不是個傻的,他但凡要是傻,也不至於這般討同門和天虛子長老的歡心,還討同門好多小師妹的喜愛。
他善良且正直,又鳳表龍姿,靈根純淨天資極高,每每出門歷練,也十分照顧同門,是個標準的、凡間人認為的那種道骨仙風的少年仙君。
但是他和冷慕詩之間,他差就差在長在山門見識太少,又不通各種複雜的感情,沒有見過冷慕詩這般長了三寸不爛舌的損種。
他更不知道這世上有人能把插科打諢和悽苦賣慘切換得如此自如流暢,連眼淚都像是放在儲物袋裡面,無需情感觸動,直接拿出來就流,想流多大顆就流多大顆,直接朝著人心最柔軟的地方砸。
炙熱滾燙,讓蕭勉無所適從,只能傻傻點頭,答應了她堪稱荒謬的要求。
做她的試藥人。
夕陽西下,天邊瀰漫赤金色美麗的雲霞,蕭勉這個被冷慕詩藥得死去活來,還傻兮兮地答應她以後持續為她含笑吃毒藥的傻子,把冷慕詩送到了蒼生院的門口。
冷慕詩解決了一件心腹大患,神清氣爽,笑得神采飛揚,一雙狐狸眼眯縫成細細的一條,笑臉被這漫天霞光鍍得溫暖迷離,幾乎要晃瞎了蕭勉的眼睛。
「蕭哥哥,你可真好,」冷慕詩這句話說得情真意切,拉著蕭勉的小手晃悠,把蕭勉晃悠得覺得自己頭暈目眩,藥力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