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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衣衫散亂地跪在原地,看著卜金帶著其他弟子回到了居住的客棧,茫然地起身,卻不知該去何處。
他是因饑荒逃難,陰差陽錯入得佛門,師尊還說他有悟性的,因此給他定號了塵,可如今……佛門不收他,他又能去哪裡?
了塵環顧四周,看熱鬧的各派弟子,見卜金收勢,都覺得沒趣,關上了窗子,有些還在指點著他議論著什麼。
入了佛門卻經不住歡喜宗魅術,他羞恥得恨不能原地去死。
他遊魂一樣地原地遊蕩了一圈,然後看到了不遠處悄無聲息隱匿在夜色當中的湖,慢慢地走了過去。
沒人注意他想要幹什麼,捂著傷處提著獸骨鞭朝房中走的倪含煙,卻看見了這想不開的小佛修,在他縱身跳下去之前,用獸骨鞭纏住了他的腰身。
「你這是為何?!」
「讓我死吧,師門不要我,我……」了塵哭得十分窩囊,「我還活著幹什麼……」
「佛門不收你,又不是什麼大事,」倪含煙輕笑,「佛祖不收你,這塵世收你,不如你來我歡喜宗?」
她不甚在意道:「既然無法了卻塵緣,那便在紅塵中打滾,一樣也能活得很好。這世上大道無盡,誰又能說佛宗就是唯一的正途,你看住在佛宗隔壁的影宗,乾的就是入世殺人的勾當,不也大能頻出?」
倪含煙說:「世人如何看,又有什麼關係,你心向紅塵,如何待得住佛門?」
歡喜宗的幻術,可是迷不住斷情絕愛之人的。
了塵蹲在湖邊上,抬頭看著天邊晨曦乍起,陡然心中大悟。
是啊,且看這塵世之中的人蠅營狗苟,作惡之人可能是受人敬重的大儒,而行善的或許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晨曦的暖陽映在身上,了塵打坐端坐在地,腦中梵音四起,竟是原地進階。
倪含煙眼中流出驚詫,見這了塵開始念經,便覺得他無可救藥,搖頭要走,便聽他說:「我入歡喜宗。」
於是他在一些人的議論中,跟著倪含煙進了歡喜宗,在進入魔族遺境試練之前,換了一個看上去與他的道背道而馳的宗門。
只是他卻找到了心中的道。
真的了卻塵緣絕了人慾,才是修佛嗎?
若是心中懷著慈悲濟世之心,行良善之事,在哪裡又能如何?
朝陽的最後一角,在了塵踏入歡喜宗居住的客棧之時終於升起。天色完全亮了,修士們也開始準備著進入魔族遺境。
此次帶新入門弟子的,一共有三個宗門,分別是歡喜宗、太初門,還有真武寺。
真武寺旁邊不遠處的客棧中,還有影宗。
只不過影宗是高境弟子歷練,他們與其他三個宗門不同,影宗是入世最多的,比佛門還要多,尤其是入王公貴族者多,因此是所有宗門裡面最有錢的。
他們住的客棧也是最好的,影宗的高階弟子,已經進入了魔族遺境好幾天了,留守在外的只有幾人而已。
魔族遺境很大,裡面的妖魔獸,包括各家各派製作的傀儡獸多不勝數,裡面也用陣法阻隔成高中低階弟子不同的歷練場。
影宗去的是高階,冷慕詩和其他三宗的新入門弟子,自然是去低階歷練場。
經過昨天一事,歡喜宗和真武寺更加的冰火不同爐,而卜金帶領的弟子,看到昨夜那個經不住誘惑的了塵,居然在歡喜宗的隊伍里,紛紛對歡喜宗的弟子怒目而視。
了塵倒是經昨夜一事,徹底想通,面色如常,身上袈裟變紅紗,完全淹沒在歡喜宗一眾弟子當中,要不是禿瓢實在扎眼,簡直可以說是毫無違和感。
冷慕詩也覺得這件事挺新鮮的,不由得看了好幾眼,但是她對這種事倒是沒有覺得有什麼荒謬。
畢竟沒有在塵世當中滾過的人,不知這世間能夠令人低下頭顱的事情有多少,境遇成就人也害人,從佛宗到歡喜宗,也不過是從佛堂到紅塵,若能得大道,也不能說哪個好與不好。
她又看著歡喜宗,是看新鮮。蕭勉站在她身側,等著遊子疏和另外三位帶頭人開陣,心裡卻十分不是滋味。
就那麼喜歡那種妖異的長相嗎?
蕭勉見冷慕詩又盯著昨天的那個歡喜宗男修不放,頓時心中如同打翻了陳年老醋的罈子,嗆得他鼻子都發酸了。
不過他不知道,冷慕詩看的是那歡喜宗男修身上的死氣。
生機和死氣,都是有顏色的,縱使很淺淡,冷慕詩從入了丹道不久之後,就能夠看出。
她問過師尊和師兄,他們也是能夠看出的。
生機滿滿的人,紅光滿面,周身總是格外明亮些;死氣纏身的人卻不同,就算裝點得再過艷麗,也擋不住眉宇間的暗沉,周身縈繞的陰暗之氣,嚴重的如同這歡喜宗的男修,都快要化成有形的黑了。
不過生生死死,倒也實屬尋常,尤其在這修真界中。
冷慕詩很快收回視線,這時候陣法也已經開啟,他們陸續進入其中,待陣法閉合之後,三宗分別朝著三個方向走,各不干預。
走了一段路,遊子疏站定說道:「此次歷練只是給你們練手和長見識,若是在遊刃有餘的情況下,切記不要蓄意殺生。」
遊子疏說:「低階陣法當中危險不高,但有妖魔獸群居,所以不宜單獨走動,可尋你們各自交好的弟子去一同行動。這秘境之中,還有許多靈植,識得的話,也可以採回去交給芳草殿讓他們製藥。」